要是運氣好些,跑一趟兩三個月,能賺幾十塊中品靈石,足夠他們這樣的修士過幾年安穩日子。
九陵修真界,天才眾多,機緣眾多,在天分和運氣之下,是無數既沒有天分也沒有機緣的修士,這一生止步于練氣便是他們的歸宿,口口聲聲說著問道長生,卻在剛測出靈根的時候就知道長生與自己此生無緣。
仰頭看天,天上御器飛行的筑基修士便是他們這一生的可望不可及。
至于再往上什么金丹、元嬰他們想都不敢想。
低下頭,做些小生意,織布、種草、賣些靈谷,活個二三百年,就如螻蟻一般走完自己的一生,便是他們的歸宿了。
只可惜這樣的小生意也不長久,尤其是在宗門林立的南洲。
小宗門無力與大宗門爭城池、爭秘境、爭人才、爭礦藏,向上無力,向下就不必顧忌。
就像松云門這種小門派,門內有幾位金丹長老,內外管事都是筑基修士,去到大宗門面前當鵪鶉都排不上,卻能對松云山附近幾百里雁過拔毛。
像這些來做生意的枯島修士,人人都知道他們身后無可以依仗,松云門又怎會放過
鹿平安低了低頭,勉強想笑又笑不出來,她從竹簍里又掏出了幾個瓷瓶遞給了對方。
看著瓷瓶上貼紙寫
著“凝神散”,黑皮兒女修士瞪大了眼睛,再看向鹿平安,只看見了一張膽怯中略帶些友好的臉。
六十下品靈石一瓶。
想了想,她手上的石頭又冒出了一行字
賣給藥行,也這個價。
“好好好”根本沒有門路進城去藥行的黑皮兒女修心知自己占了大便宜,連忙掏了靈石出來。
拿了靈石,鹿平安轉頭匆匆往回走,小御風訣施展到極致,她穿林過河,很快就走出去了五十多里,扶著一棵榕樹休息片刻,她忽然看見了幾個法器正向她來的方向飛去。
幾把下品的法劍被一個中品法葫蘆甩在了后面。
是松云門的修士。
鹿平安縮了縮脖子。
“人這輩子最要緊的是認命。”十幾年前她測出靈根的時候,她的舅舅就是這么說的。
二品木火靈根,因為在娘胎里中了寒毒,火靈根被削,水靈根也無蘊養之能,這樣的修士連松云門都去不了。
她娘年輕時候是三品水靈根,進了一個叫澤陽門的門派,卻被人視作爐鼎。
她娘不肯認命,為了能將水靈根變成冰靈根,服下了能改換成冰靈根的丹藥,卻不知那本就是一場騙局,丹藥是寒毒草煉制的,別說變成冰靈根了,她娘整個人都差點涼了,因為她娘這番折騰,也不能再當爐鼎,澤陽門將她娘趕了出來。
她娘成了散修,每日辛苦度日,卻還未放棄長生執念,花了大半身家幾十年功夫才將毒素排出去大半,她娘又去秘境謀求其他能改換靈根的靈物
在鹿平安長大的水蘭村,她娘是被人津津樂道上百年的笑話。
一個不肯認命的笑話。
所以她娘死后,鹿平安就學會了認命。
靈根低是她的命,天生不能說話也是她的命,在這里辛苦度日是她的命,眼睜睜看著那些枯島來的修士被松云門磋磨,也是她的命。
她認命的。
手指在榕樹的樹干上摳了一下,鹿平安吃了一顆補靈丹,低著頭繼續往自己住的萍葉村去。
又往前走了十幾里,鹿平安停下了腳步。
河里漂著一具尸體。
是吳寧。
那個在鄰居嘴里因為巴結了松云門弟子得了很多好東西,以后筑基有望的幸運兒。
鹿平安走上前,手掐法訣,將一道符打入水中,剎那間河水翻涌,將吳寧的尸體送到了岸上。
他是被人用劍打穿頭顱而死的,身上并沒有劍意殘留,說明殺他的人是用劍為法器的法修,而非劍修。
用劍的法修。
鹿平安轉身看向天際,剛剛那些松云門弟子,用的法器就是劍。
不認命的人,總以為自己是幸運的。
再看看躺在地上的尸體,鹿平安扭頭繼續往萍葉村走去。
草鞋踩過樹下的青草,褐色的短衣從野花叢上拂過,她越走越快,小御風訣竟在此時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