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輕喃著,自言自語似的出聲。
“太學院那么多孩子,難道就一個令你高興的人都沒有”
寧澹脖頸更挺直幾分。
他看了會兒母親,說“有。”
公主嘆氣“嗯,我就知道什么”
她轉過頭來,一雙美目瞪圓了“誰”
她極意外這個回答。
寧澹獨自住在寧府,平時生活大小事務,她從不干涉,連仆人都配得極少,除了為他往后盤算,還有一個考量,就是為了讓他能夠更真切地感受到周遭的一切。
這還是她第一回聽到,寧澹親口說,身邊有了朋友。
看著母親的反應,寧澹又微微低下頭。
聲音卻仍是沉穩。
“等會兒我要去同她見面。”
聲直調平的嗓音里,寧玨公主卻硬生生聽出幾分篤定的、暗自的歡喜。
莫名的,寧玨公主心神一動。
心中越發肯定地猜測。
兒子所指的這個人,應當是個女子。
寧玨公主嘴角隱秘地揚了揚,輕聲問。
“什么時候”
“傍晚。”寧澹目光挪向窗外。
今日仍是晴日。
應當會有晚霞。
“去看一個她喜歡的東西。”
語氣中隱有炫耀。
這在他身上,是極其難得的情緒。
公主的心腔幾乎承受不住驟然的雀躍,有些發顫。
壓著躁動,又緩聲地問“她喜歡的是什么”
“祭祀的盤子。”
似是怕自己說得不清楚,寧澹抬手比了比,“從前的皇帝,祭神前凈手的盤子。”
寧玨公主“”
她是不是高興早了。
哪有人,會在傍晚,特意帶著姑娘家,去看古人洗手的盤子。
看著自己兒子俊逸神秀的側臉,再聽著他說的話。
寧玨公主頓了頓,將想說的咽回了喉嚨口。
默了一會兒,仍是選擇了鼓勵。
“嗯。祝你們玩得開心。”
寧澹點了點頭。
到了時間,寧澹向公主告辭。
仰看天邊,恰是夕陽在西峰,疊翠縈殘雪。
寧澹踩著霞光,到朝營門時,恰巧是酉時。
他選了個人少僻靜的高處等。
寧澹等人的姿勢很安靜,幾乎一動不動,站在那兒,什么也不干,只是專注地等。
時間久了,很容易將他與石刻人像混為一談。
寧澹等著。
一直等到了都點檢司的人馬抬著幾個木箱而來,在朝營門卸下,一樣一樣搬出來粗略清洗、風干。
寧澹仍然等著。
他盯著蟠龍盤,似乎覺得沈遙凌來得晚,會少看了幾眼,他便替她看。
等到那蟠龍盤和其它的古物被擦拭一番,重新裝入了木箱中,被小心翼翼地運走了。
寧澹轉身,躍到一旁的屋脊上去,在視野更開闊的高處去等。
等到了酉時過。
又等到了亥時過。
四野漆黑,寧澹知道,沈遙凌不會來了。
他手心緊緊貼著屋脊上的瓦,冰冷的涼意穿過他的血脈,鉆入他的骨頭縫。
原來是這樣。
沈遙凌已經不喜歡這些舊盤子了。
所以她沒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