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識你。你是哪家的小姑娘呀”
游紓俞匆匆闖進老人視野,“奶奶,是我。”
李淑平依舊思考很久,才仿佛恍然大悟,“小俞回來了,這是你帶來的朋友嗎快進來,今天有糖醋魚呢。”
冉尋覺得內心像破了個窟窿。她試圖彎唇笑,可是有些失敗,只能在情緒上維持最后的體面。
“奶奶好,我叫冉尋,是游紓俞的好朋友。”她將自我介紹的速度放得極慢,試圖喚醒老人的記憶。
從前,她第一次與李淑平見面時也是這句話。
那時的老人神采奕奕,正在嘉平幾公里外的小鎮上教高中物理,笑容藹然。
但現在卻坐在輪椅上,眼神困惑而猶豫,戒備地盯著她看。
“先進去吧,冉尋。”游紓俞隔開她與李淑平的視線交集,神色稍黯,“奶奶可能是累了,她平時不這樣的。”
輕描淡寫的一句累了。
冉尋知道女人想蓋過這件事,縱然鼻尖酸澀,也不多問,去推老人的輪椅。
到客廳,她乖乖在沙發上坐好,拿出隨身的小擺件。
游紓俞雇的家政阿姨離開了,廚房擺滿做好的飯菜。她將菜上桌,出來時便看到這樣一番景象。
冉尋握著李淑平干癟瘦弱的手,輕輕撫摸小擺件上的黑白琴鍵,彈出一串簡單悅耳的旋律。
“奶奶,這是什么曲子”她笑著問。
李淑平支吾著想了一會,答“好聽,但是不知道。”
游紓俞沉默將飯菜放在桌上,聽冉尋耐心解答,又取出手機,號碼熟稔于心一般撥通李淑平的電話。
李淑平的簡易老人機響起鈴聲,卡農,樂曲舒緩婉轉。
是從前冉尋錄給老人充當生日禮物的曲子,有一段還是她們的四手聯彈。
李淑平的雙眼逐漸發亮,專注傾聽旋律,臉頰泛起紅暈,像年輕了好幾歲的小姑娘。
“小尋,是小尋彈的。”
冉尋便笑,牽著老人的手,“奶奶,你在找我呀”
游紓俞覺得胸口澀滯,把碗筷擺好,想匆匆返回廚房,卻被李淑平叫住。
“小俞,快來和小尋一起吃飯了。別吵架,看你們兩個孩子坐在我面前,我才安心。”
她回過身,冉尋正靜靜望她,唇邊笑意尚未淡去,但顯然其中藏著其他情緒。
是在怨她沒有告訴奶奶生病了嗎
游紓俞不敢去想。
李淑平老了反倒像個孩子,喚她們過來,牽著冉尋和游紓俞的手交疊在一起。
“都上大學了,怎么還總是吵架”老人記憶出現偏差,自顧自地說。
“小俞這幾年可想小尋了。奶奶做擔保,兩個人快快和好。”
游紓俞指尖蜷了一下,像是應激反應。
冉尋偏頭看女人,小巧的耳廓,甚至脖頸,很快彌漫殷紅色。
像冰塊里浸入楊梅汁。
手心里的觸感冰涼細膩,而且,她這次總算有尺度衡量游紓俞究竟有多瘦。
甚至能摸到指骨,硌硌的。
“奶奶,我們早就和好了。”冉尋睜著眼睛撒謊,“要不我怎么會回來呢。”
她順著老人心意與游紓俞“握手言和”,實際上只是虛虛接觸,很快不露聲色抽回。
李淑平看看游紓俞,又看看冉尋,憂慮且擔心,“可是你們怎么都不看對方的”
游紓俞迅速瞥了一眼冉尋,像在證實自己。
但她太不會說謊,眼底像蒙了層霧氣,雖然隔著鏡片,可倉促心虛,根本不敢與冉尋對視。
冉尋倒頗有誠意地盯了游紓俞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