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些控制不住的快步疾走就像是一場幻覺。簡青站在緩慢下行的扶梯上,胸膛微微起伏著,微微偏著頭,聆聽著胸膛中過速的心跳聲。
他終于要見到塞繆爾了。
這比他原先預想的時間還要久,塞繆爾這么長時間都沒聽到有關他的消息,會不會很擔心
剛剛在視訊電話里,海斯說剛剛結束了一場關于塞繆爾的測試,他會不會很疼
這些念頭似乎構成了一道屏障,將簡青和面前這個危機四伏的現實世界隔離開來,一同組成了導致簡青過速的心跳的罪魁禍首。
他忽然發現他好像比自己想象的,更想念塞繆爾。
想摸摸他柔軟的像是小狗毛一樣的頭發,纏一纏濕潤漂亮的尾巴,聽著人魚美妙空靈的歌聲入睡。
也許是海斯教授提前打好了招呼,扶手梯降落到目的地時,簡青的面前已經沒有人了。
他恢復了往日的鎮靜,蒼白臉上毫無波瀾,擺出一副無懈可擊的緊張神色。
很快,簡青就在透明的飼養室中,看見了塞繆爾的樣子。
他身上沒有什么傷痕,可是肉眼可見的消瘦不少。那雙金色的眼睛缺少神采,卻因為瘦下去的臉頰而顯得更加奪目。
簡青小心地掃視了他一圈,卻看不出塞繆爾經歷過了什么測試,他只能按照海斯的要求,走到一處深入到水池底部的觀察處,雙手貼在玻璃門上,曲起食指,輕輕地敲了敲門“塞繆爾”
他的聲音透過廣播器,散布到了整個飼養室中。
幾乎是他的聲音響起的一瞬間,塞繆爾就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望向了簡青
“簡簡”塞繆爾小聲而急促地叫著他的名字,拖著疲憊的身軀,游到了簡青面前。
在淡藍色的海水中,水波紋橫亙在他們面前,人魚金色的發絲與水色交相輝映,像是一副十九世紀末出自大師之手的油畫。
塞繆爾眼中的欣喜幾乎要漫出來,他從善如流的換了人魚的語言“你怎么來了”
簡青幾乎貼在玻璃門上,這一次,他清楚地看見了塞繆爾身上掩藏和恢復得不是很好的傷痕。
青紫的、紅腫的傷痕,一道道堆疊在他健康白皙的身體上,卻并不顯得難看。
塞繆爾見他不答話,也靠近了過來,與簡青手掌貼著手掌,隔著一層玻璃,他對著簡青的臉頰親了又親,仿佛在用這種方式安撫著他。
他還用蹩腳的人類語言和他對話“簡簡,你怎么了別哭好不好,我好心疼你”
“笨蛋”簡青咬著下唇,嗓音艱難的從唇齒間溢出。
現在最應該被心疼的,應該是他自己啊
可塞繆爾渾然不覺,他似乎知道,簡青已經聽不懂人魚一族的語言了,緩慢而清晰地對他做著口型
“簡簡,你會帶我走的,我很相信你。”
這是只流通于他們之間的語言。
塞繆爾收攏五指,輕輕笑了一下,將大拇指貼上簡青指尖,蓋了個章“不哭塞繆爾愛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