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他”體內的那個聲音溫柔而優雅,讓人很容易就能聯想到冬日里紛紛飄落溫柔的雪。
但是,這樣溫柔的雪降落在簡青的心上,融化成冰冷的水液。
真的好像有個怪物正住在她的身體里,日日夜夜窺視著他,在無數個五人的深夜里,“他”都會忽然出現,漫步到他的床邊,附身貼近他的臉頰,用冰涼的指尖摩梭著自己的臉。
那些新型的卡紙,也許都是“他”一片一片親手裁剪出來的產物,上面的一個一個字,都是“他”凝望著自己的側臉,絞盡腦汁地摹寫。
這樣的念頭剛出現在簡青的腦海中,就像是一把尖銳的大錘,重重的敲上了他的太陽穴。
真的、真的是這樣的嗎
簡青低低喘著氣,頭疼欲裂的蹲下身,抱著膝蓋,腦袋幾乎埋進了自己懷抱中。
不、不是這樣的。
他就是他,僅此而已。
不可能還有別的什么東西,在和他共享著這副身體。
那么,他現在是瘋了嗎
這個可能性像是黑夜中微暗的火,輕輕地閃爍了一下。
簡青在剎那間,就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幸好
原來他只是瘋了啊。
嚇死他了,他還以為自己見鬼了呢。
不過這樣想也對,他這個一窮二白、連走在街上時,別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喪門星,就算是鬼,估計也不會愿意貼近他的吧。
簡青垂著眼睫,被生理性的淚水打濕的睫毛分成一簇一簇的,正隨著呼吸輕輕地顫動著,眼尾也染上一些濕潤的微紅,這樣看上去,更像是紙扎的娃娃了。
他緩了許久,終于扶著自己的膝蓋站起身,默默地抬起眸,望向方才還空無一人的街道。
不知什么時候,周圍空曠的環境已經不再,人流川流不息,組成一道湍急的水流,如同掠過一塊微不足道的石頭一般,匆匆地掠過他。
簡青狂跳不止的心在此刻徹底安靜下來。
看來確實,他剛剛那些都是幻覺而已。
他只是瘋了,生病了,就像往常一樣,只是更嚴重了一些,僅此而已。
看來,真的要找個時間,再去找一個心理咨詢師了解一下情況了。
簡青深深地吸了口氣,忽然覺得心胸一片開闊。
剛才在公司里看到的東西估計也是幻覺,同事們說不定已經被他剛才的模樣給嚇壞了。他要找個時間給他們道歉賠禮。
他等不到公交車,干脆慢慢地步行回家。
他逆著人流,緩慢而輕松的往回走,像是放下了一個巨大的包袱
得了精神病之后,感覺精神確實好多了呢。
然而,唯一讓簡青不滿的,其實還是鬧鐘拿到仍然跟著他、幾乎喋喋不休的聲音。
“怎么不說話了我說錯了什么嗎還是,你生氣了”那道聲音對簡
青說。
簡青已經認定了“他”只是自己的幻覺,自然放松了很多,回答的語氣也淡淡“沒有啊,我只是剛剛在想事情。”
“在想什么”那道聲音彬彬有禮的問。
還挺熱心的。簡青想。
他滿不在乎地回答“我在想,等會兒怎么和同事們道歉,我好像嚇到他們了。”
“嗯要道歉嗎”“他”像個涉世未深的小朋友,對這個問題有些好奇,“你為什么不怪罪他們剛剛全部都變成你的樣子,然后把你嚇一跳呢”
“你說得也對。”
好有道理,竟然無法反駁。
簡青在一處紅綠燈前停了下來,抬頭看向紅綠燈光滑干凈的燈面,上面隱約映著他自己的樣子。
那個“人”長相和他一模一樣,可并不是站立著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