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騫的文字功底就這樣了,平鋪直敘寡淡如水,要他想出華麗的辭藻來修飾,不如先要他的命。
好在孟緒初的感知力還算豐富,能夠通過貧瘠的詞匯,看到蒼青天穹下的無盡曠野,以及立于其間的小小木屋。
只是這幅畫面和想象中江騫生長的地方迥然不同,他于是不再追問。
“所以你也捉過野兔嗎”
江騫誠實道“捉過。”
孟緒初就笑了,“好神奇,是我從來沒去過的地方,我們這里不準捕獵的。”
“現在回去可能也找不到了,”江騫淡淡地說“那是很小的時候。”
為了看秋千,孟緒初帶江騫繞了一段路,再要從正門進主屋就得多走好一會兒。
但他已經有點累了,就抄小路從湖上的回廊下去,直接從西側門進到后院。
宅子太大,住的人又不多,有的地方就容易顯出一種疏于打理的荒涼。
木質樓梯吱呀作響,江騫一踩上去,就開始擔心它能不能支撐起兩個人的重量。
孟緒初顯然沒關注這些,他近幾天都因為肩膀的炎癥持續低燒,現在也沒徹底恢復。
紛繁的樓梯漫長地消耗著他的體力,有時候他想撐一下扶手借力,又嫌棄上面薄薄的灰塵,皺著眉擦手。
終于他在一處平臺上停了下來,閉著眼睛,吐息不勻。
江騫怕他站不穩,伸手想扶,卻聽他低低開口“從那么遠的地方來亞水,你一定很辛苦吧”
江騫一愣,繼而失笑“你一路就在想這個”
“不然呢,”孟緒初睜開眼,“也沒別的可以想。”
“確實費過一番周折,”江騫說“但總歸還是來了。”
“想過什么時候回去嗎”
江騫不說話了。
孟緒初抬起頭,看到近在咫尺的灰藍色眼珠,英俊保鏢薄薄的下唇一點點抿成直線。
“小心小心”
身后猝然響起一串腳步,夾雜人聲驚呼。
江騫下意識把孟緒初往自己身側一帶,“嘩啦”墜物乒乒乓乓砸了一地。
是后廚某位大師的學徒,被師傅打發去拿廚具,為了搶時間受表揚,在樓道里跑得飛快,冷不丁差點撞飛路人。
他摔在地上哎呦呦叫喚,抬眼看到是孟緒初,嚇得直接爬了起來,“孟總、孟孟夫夫夫人”
小學徒臉都嚇白了,不知道這尊大佛怎么會放著敞亮的前路不走,從這種犄角旮旯的地方鉆出來,哆嗦著“您您您沒事吧”
孟緒初撐著江騫的手臂站穩,有江騫在前面護著,他當然不會有事。
他掃了眼地上的狼藉,鍋碗瓢盆到處都是,輕輕擺手“沒事,你收拾好東西去忙吧。”
小學徒后背涔涔著冒冷汗,沒想到孟緒初這么好說話,還愣了一秒,緊接著連連道謝,七手八腳撿起東西,一溜煙跑沒了影。
江騫托著孟緒初的手腕,他個子很高,幾乎將孟緒初整個拖進自己的陰影里。
他沒有立刻松手,耐心等待腳步聲消失,低下頭,看見孟緒初潔白的耳廓,他側臉也很白。
“您剛才是在暗示我什么嗎”他問。
孟緒初能感覺到手腕上的力道在加大,江騫體溫燙得過分。
他不由地皺起眉,用更大的力道掙脫。
“我在明示。”孟緒初理著衣領大步往前“不明顯嗎”
江騫緊隨其后,“不管您為什么這么問,但我希望您相信,我不會做出任何傷害您的事。”
孟緒初沒有回應,也沒有停下腳步。
這個速度對孟緒初來說有點快了,他呼吸漸漸不穩。
江騫徐徐跟在他身后,并沒有提醒他走慢一點,只是說“當然我并不是在要求您立刻相信我。”
“穆家現在什么光景,小穆總又是什么情況,我看得很清楚,您應該知道我沒有太多固執的基因,不會總是一條路走到黑。”
孟緒初背影頓了頓,片刻后停下來,緩緩轉身。
“那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呢”
江騫誠懇道“我只是在單方面表明我的立場,您可以慢慢相信。”
“但其實我覺得,固執有的時候不見得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