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桌上滿是豐盛的飯菜,不過一大半都得進孟闊的肚子里,孟緒初只能吃最好消化的瘦肉粥。
粥還很燙,孟緒初給自己盛了半碗,用勺子攪拌著放涼。
江騫在他身側坐下,又開始日復一日地往冷吐司上抹醬,再順手喝一口冰水。
孟緒初光是看著都覺得胃疼,索性移開視線。
江騫一邊抹醬一邊看孟緒初,孟緒初垂著眼,輕輕往碗里吹氣。
他氣色依舊虛弱,但臉頰鼓起來了一些,側臉線條就緩和很多,不像平時冷著臉看人時,那種瘦到近乎冷刻的模樣。
江騫琢磨著孟緒初大概會讓他吃完早飯就滾蛋,于是在對方開口前搶先說“今天是拜祭會。”
孟緒初抬眼,粥碗的熱氣徐徐暈染到他眉梢,襯得眼瞳也瑩潤幾分“所以呢”但說出的話又很冷漠。
江騫在心里嘆了口氣,說“你答應過要帶我去的。”
孟緒初一怔,握著勺子的手頓了頓,而后才緩緩將粥送進嘴里,似乎正在思索。
溫熱的粥順著食道滑進胃里,掀起疼痛驟然打斷思緒,孟緒初幾乎是下意識捏緊勺子,下頜微微繃緊,掩唇咳了聲。
他這幾天都沒能好好吃飯,現在哪怕只吃最好消化的食物,第一口下肚也是難受的,像吞了口玻璃渣,緩慢刮擦著脆弱的胃壁。
孟緒初對這種疼痛習以為常,準備面不改色忍過去,領帶卻突然被人扯了一下,連帶后頸傳來輕微的壓感。
他扭頭,就見江騫摘下了他的領帶夾,正隨手往桌上放。
孟緒初驚愕“你干什么”
“礙事。”江騫隨口道,然后掌心蓋到他胸腹上,說“先吃,吃完我們再說。”
老實說,孟緒初手指有點僵。
他不是沒在江騫的幫助下吃過飯,但那通常都是他病得睜不開的時候,像現在這樣完全清醒的狀態下,還是第一次。
但江騫的表情又太過自然,自然到讓孟緒初覺得自己要是拒絕反而顯得扭捏。
于是他只遲疑了一瞬,就重新拿起勺子,默不作聲往嘴里送粥。
江騫會隨著他吞咽的頻率,從胸口到胃腹一點點往下順,到胃上時還會輕輕揉一揉,手掌寬大體溫很高,雖然不可能完全消除疼痛,但確確實實緩解了不少。
這么看,那個領帶夾的位置確實挺礙事,摘下來是對的。
在心里認同這一點后,孟緒初忽然對江騫也產生了一點認同。
他說不準這種怪異的心理是某種意義上的愛屋及烏,還是被妥帖照顧后的一點動容,總之孟緒初認真思考了一下江騫的要求。
雖然生病時做過的事他確實不記得,但答應要帶江騫去拜祭會,是他完全清醒時做出的決定。
當時江騫眼里的欣喜到現在還歷歷在目,孟緒初沒有理由反悔。
幾口粥下肚,腸胃逐漸適應了食物,孟緒初輕輕拉開江騫的手“可以了。”
他抬眸看了江騫一會兒,江騫無聲地回視,孟緒初又低下頭,勺子在粥碗里攪了攪,最終松口“去收拾兩件衣服吧,我們可能要住一晚。”
就是答應了的意思。
在多次揚言要解雇某人后,還繼續答應某人的要求,是不是說明他默許某人可以繼續留在他身邊
孟緒初沒說,答案無從得知。
但江騫覺得肯定是。
畢竟孟闊也說過,孟緒初看起來不好相處,但其實心腸特別軟。
江騫唇角翹起來,而后越揚越高。
孟緒初依然自顧自喝粥,神情冷淡。
他就算不看都能感覺到江騫在笑,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那人正用近乎灼熱的目光盯著自己。
身邊的空氣好像都變熱了,火辣辣燙著孟緒初的側臉。
終于,在江騫即將把自己燃燒成一個太陽并光榮自燃前,孟緒初忍無可忍撂下勺子
“得意的嘴臉收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