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是。”
孟緒初就笑了,眼波在暗淡的光線下如水般流動,因為疲憊顯出一種獨特的溫柔。
溫熱的粥抵在唇邊,孟緒初鼻尖縈繞著咸香的氣息,他搖了搖頭,張嘴吃了一口,然后皺起了眉頭。
江騫熟練地哄道“知道難吃,堅持一下。”
這粥味精味確實有點重,江騫想著反正還有正餐,就只讓孟緒初意思了兩口墊墊肚子。
可真當上桌后,江騫看著桌上的菜色目瞪口呆。
穆家親戚多,內堂里浩浩蕩蕩擺了幾十桌,都是素菜,冷冰冰的沒熱氣。
來寺廟里要吃素,這點江騫可以理解,但他不明白為什么連口熱的都不給。
“緒初”內堂中央,穆蓉占了一桌遠遠地招手“這兒呢,給你們留了位置,快過來”
孟緒初笑著應下,帶江騫往前走,一邊回應他的疑問“幾十桌菜不可能每一道都現做,都是清早或者昨晚先備好,現在熱一熱就能吃,但是我們人多,等人到齊再等菜上齊,就又都冷了。”
算是解釋了一點,但江騫仍然覺得要想在人多的情況下保證菜熱,有無數種辦法。
于是孟緒初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出了最根本的原因“是董事長的意思。”
江騫挑眉。
孟緒初說“拜祭會的主旨就是增進感情艱苦樸素,董事長一直覺得現在的小輩們被養得太精細,日子過得太好,得偶爾吃一頓冷飯冷菜,才能學會憶苦思甜。”
江騫“”
天生享樂主義對這種大道理難以認同。
孟緒初搖了搖頭不再多說,跟姑姑一家打過招呼后落座。
等所有人都到齊,堂上靜下來,由穆海德和穆世鴻輪流發表一番感言后,眾人才能開飯。
拜祭會是絕對莊嚴肅穆的場合,開飯后幾乎沒人說話,各家都安靜地吃著素齋,周遭與其說安靜,不如用死氣沉沉來形容更恰當。
江騫掃視桌面,夾起一個米黃色的圓錐體,發現這個圓錐體底部還是空心的,眼中流露出學術般嚴謹的探究。
白桑壓低聲音說“這叫窩窩頭,玉米面做的。”
江騫于是掌握了米黃空心圓錐體的學名叫做窩窩頭的常識,然后看向孟緒初。
孟緒初也正撐著額角笑吟吟地看著他,言簡意賅道“能吃。”
江騫于是客氣地吃了一口。
沒什么味道,但不難吃。
可面對這樣一桌冰涼的菜,江騫還是發愁,他倒是無所謂,但滿桌沒一道冒熱氣的,孟緒初的胃能受得了
意外的是,孟緒初吃得挺好。
至少全桌沒一個人察覺出他有不對勁的地方,就連江騫都訝異,因為他甚至比平時在家里吃得還要順暢。
一頓飯結束,孟緒初和姑姑簡單聊了幾句,道別后回房午休,讓江騫去幫他打一些熱水過來,說想洗個臉。
他目送江騫轉身,門關上的瞬間,臉色唰地變了,捂著嘴沖進洗手間。
簡陋的洗手間內一片昏暗,孟緒初甚至來不及開燈,撐著洗手臺彎下腰,臉上是再也掩飾不住的痛楚。
冷菜確實不適合他的腸胃,第一口下肚的時候,胃就已經開始疼,偏偏今天米飯還特別硬,孟緒初每吃一口,都像在往胃里倒碎玻璃。
往常香噴噴的米飯在那一刻仿佛長了尖刺,每一粒都像要在他胃壁上拉出血淋淋的口子,痛得他幾乎發抖。
他干嘔了兩下,胸口悶悶的堵著,胃里翻江倒海卻吐不出來,逼得他浸出幾滴眼淚。
他支起身體緩了緩,覺得頭暈得厲害,又想到江騫應該快回來了。
他生病時不得不被人照顧已經足夠狼狽,現在至少腦子是清醒的,多多少少還是想留下一些干凈體面的形象。
孟緒初咬了咬牙,右手握拳抵在胃上,發狠用力按了下去,霎時在劇烈的痙攣下戰栗俯身,喉頭顫抖地滾了滾,“哇”一聲吐了。
江騫回來時,屋子里靜悄悄的,孟緒初已經上床了,白色的蚊帳放下。
他睡眠不好,通常情況下,江騫不會在這時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