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自強,我知道。”楊以恒打斷他,“他在哪里”
“臣不知。”藺獲說。
“那就讓鎮撫司緹騎去找”楊以恒怒斥道,“藺獲,朕把你從鎮撫司獄提出來,不是讓你一問三不知的”
他一把扔開信件,冷聲道“讓他帶著他的船隊待命,兵部的人隨時會去找他們。既然你的云中殿下指示了鮫人所在,我們總要有所行動是也不是”
“鮫人乃傳說之物,貿然行事,恐受傷者眾。”藺獲答道。
楊以恒冷笑一聲,又道“另有一事,新糧種土豆與玉米,既以推廣試種三年,年年產量激增,那免除的農稅也該收起來了。”
藺獲猛地抬頭。
楊以恒盯著他的眼睛,語調冷然“藺大人心有不滿,可怎么不見那戶部整日與朕哭窮,缺錢缺糧的折子堆得比人都高出海尋寶,征收歲租,總得有一樣”
“謝自強另外帶回一物,乃是某種樹木。已按叮囑在福建安排專人種植。”藺獲說,“臣自請前往福建,替陛下種植新苗,訓練水師。”
“藺愛卿可是朕的左膀右臂,朕離不開你。”楊以恒一口駁了,“這件事就交給謝自強去做。讓他好好訓練,免得沒辦法對朕的好哥哥交代。”
藺獲躬身領命退了出去。
等到勤政殿里再無一人,楊以恒親自拾起那被抓成了一團的信紙,小心翼翼地細細撫平。
你在看嗎他想你能聽到我在說什么嗎
你知道的話,就該回應我了。
天上明瓦安靜,像是一塊無知無覺的紗布。長風卷過它,也掀不起絲毫波瀾。
只有行于之下的路人,會被風卷出一個哆嗦。
藺獲跟著風出了宮。
他翻身上馬,穿過宮外不遠的鎮撫司衙門,慢慢走到了東市。鼎沸的人聲與街邊蒸騰的食物熱氣頓時淹沒了他。
藺獲忽然想起,那年景長嘉離開北疆,也是一人一馬慢慢走出的邊城。
他放下訓練趕去送行,景長嘉騎在馬上,大笑著與他揮手“回吧,別耽誤了練兵”
他沒有聽,只是固執的跑到了景長嘉的身邊。
當年十四歲的小王爺已經長成了一顆挺拔的樹或是鋒銳的槍,騎在馬上已能初見青年人的模樣。
他們當時說了些什么,記憶里早已記不清了。
可他記得,他似乎問過景長嘉“你回到京中,打算做些什么”
北疆的大風永不停歇,它帶著邊城內訓練的號子聲呼嘯而來,卷起了景長嘉鮮紅的長斗篷。
那個十七歲的云中殿下凝目遠望,眼里有著深沉的悲憫。
他收回視線,似乎玩笑般的開口“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隨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揮了揮手“你回吧,日后咱們京中相見。”
藺獲沒有走,只目送著他轉身打馬而去。
身后披風獵獵飄揚,如一面永恒不倒的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