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將顏浣月帶來茶廬安慰了幾句,便放她自己待著,也不知她突然這么跑出來是怎么回事。
他看著那染著血的白色木屑,當下起身跳出窗戶,攥住她的肩飛身將她抓到了茶廬。
一進茶廬的門,顧玉霄余光里就瞥見師父最心愛的那方黑漆大案上飄了兩片雪白的木屑。
他再側首仔細看去,兩個透底的大洞上空還懸飛著未曾落下的白屑。
顧玉霄“嘶”了一聲,拉著顏浣月走了過去,邊走邊察看著大案上頗顯“垂死掙扎”的十指痕跡,咋舌道
“顏師妹,你這把弄得可以啊,跟虞師弟鬧了矛盾,回來就毀我師父親手做的木案,你等著挨罰吧
話說你這修為何時這般厲害了,一扎厚的黎云木刀槍難入、水火不侵,你就這么生刨的是不是用了散生水”
說著一把將她按到大案后的木椅上,掐訣將她身上沾的雨水弄干,順便拔光了她手上的木刺。
而后悠悠哉哉地往一旁的木架邊去取藥,“我說你啊,何必呢虞師弟這次要去臨江做的任務也是你能跟著去添亂的人家薛師弟也沒說錯啊,你打人家作甚。”
顏浣月看著顧玉霄在木架邊挑藥的背影,又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滿手的麻痛一陣陣襲來,竹簾外風雨寒涼,吹得她打了個寒顫。
她狠狠攥緊雙手,滿手傷口受壓,疼痛劇烈了起來,她心中竟因這劇痛升起了無邊狂喜。
一切都是真的
“伸手。”
她黑眸微動,回過神來,緩緩張開十指。
耳畔是滿山風雨,手心落滿清涼。
被虞照打散魂魄時,她曾以為就要如此憋屈地消散于天地之間了
冰冷的眼淚無聲無息地垂落到衣袖上。
顧玉霄見她如此,以為她知錯了,原先的氣惱不禁也淡了一些。
他收了藥瓶,先將案上小爐中的火壓滅,小心翼翼地提起開水沏上一壺熱茶。
茶入杯盞,他自己拈了一盞,又推給顏浣月一盞,有些不自然地安慰道
“你修為也確實太低了,跟著去臨江也只是挨打的好胚子,虞師弟還得護著你,哪里能安心除妖別生氣了,今日雨后定有新筍冒出,明日咱們去后山采些新筍來煮雞肉鮮筍湯吃,可好”
顏浣月沒有回應,卻忍不住想起前世洞房之夜,譚歸荑突然出現,聲淚俱下地控訴著他們二人。
那時她才知道,原來這位虞照口中的尋常道友,已與他互訴衷情,二人早已私定終身,虞照也已答應譚歸荑,會在退婚后與譚歸荑成婚。
新婚當夜,虞照追著譚歸荑離去,她亦追了出去,卻被虞照的結界擋在深冬漆黑的雪林中。
在那片雪林中,她不但被林中突然發狂的妖獸拖拽撕咬,還等來了時常跟在譚歸荑身邊的傅銀環。
傅銀環看著是一副名門正派的模樣,卻不知是在何時走了妖道邪修的路子,拿她這具純靈之體當做活壤,在她身上挖了無數血孔,將藥種畸種挨個種下、收割、重種,整整三年。
那三年里她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藥種在她血肉中生出無數細細的根須,不斷扎入她血肉深處中,鉆入骨縫,汲取純靈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