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誤會了,顏師姐的傷不是我咬的,是她今日試煉傷到的,我們從未做過出格之事,我也永遠不會有什么族中本性。”
寧無恙臉色一僵,面無表情地說道“呵,果然心臟的人看什么都是臟的這是說給我自己聽的。”
原本是來提醒裴暄之的,可此時看著少年那張清澈純然的臉,越發照出他自己的思想齷齪來。
他叮囑道“你可別同寶盈說,畢竟奇奇怪怪的”
裴暄之掀開眼簾,“寶盈是誰”
寧無恙盡量平復著尷尬的心情,說道“是你浣月姐姐,小名叫寶盈,她小時候被師父帶回長清殿照顧了三年,那時候都這么叫她,或許是師父取的小名。
小姑娘初入知經堂的時候才三歲,還不知道自己的大名,我問她名字,她比劃著報了這個小名,我便一直這么喚她了。”
“哦,寶盈,寓意真好。”
少年眼底的朗然明徹碎開一道道裂痕,他無聲地笑了一下,又長久地沉下了臉。
原本是要來教導人的寧無恙深覺冒犯到了他人,實在是尷尬到待不下去,隨口告了辭,轉身快步繞過屏風逃出了暖閣。
寧無恙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裴暄之薄唇輕抿,神情也更加冷淡了下來。
那個莫名其妙的誤會如風過耳,終究沒能在他這里翻出更大的波瀾。
可那些涼薄鋒利如刀刃的事,一下一下凌遲五臟六腑的時候,他依舊面色平靜,低下頭自顧自地畫起了符篆。
天光暗下來了許多,他并不在意,只等著再暗一些再點蠟燭。
不想屏風卻外有人說道“太暗了,傷眼睛,怎么不點蠟燭”
他筆尖一頓,直起身來看向來人。
地上青蓮地磚上倒影似水流動,一個神情肅然的男子從屏風后走到書案前來,自然而然地拿起桌上的兩根新燭,幫他點燃。
火光撲朔,小暖閣內明亮了許多。
裴寒舟一邊將蠟燭壓在燭臺舊蠟上,一邊盡量溫聲問道“聞聽今日是你顏師姐送你回來的怎么沒有留她用飯”
裴暄之將筆放到白瓷筆擱上,低頭拿起銀柄小刀重新裁紙,束發金繩垂在耳畔,并不活潑。
他手上的銀刀映著泛黃的燭光,十分柔和,一點兒也不刺眼。
“顏師姐說她還要上晚課,恐怕是與我還不太相熟,怕我二人皆不自在,是以推辭了。”
裴寒舟走到他身邊幫他把垂到鬢邊的束發金繩捋到他腦后,又輕輕撫著他的腦袋,叮囑道
“你顏師姐性情很好,你們多見幾面慢慢就熟識了,只是往后若非休息之日,你盡量不要麻煩她。”
裴暄之眉眼低垂,一邊裁紙一邊說道“嗯,我知道了。”
裴寒舟的目光落到桌上那疊符紙上,長指拾起那摞符紙,一張一張用靈力探看,挑出了連在一起的五張一一擺在桌面上,“這五張是廢的。”
裴暄之頭也不抬地說道“廢的,也有用。”
裴寒舟眸光微動,欣慰伴隨著愧疚在心底蔓延開來。
縱是他往日行事再如何殺伐果斷,但對著這個失而復得的孩子也總是難免小心翼翼。
暄郎已經快要十七歲了,也不知以往是如何教養的,這孩子雖看著性情溫和,實際卻是個骨子里冷的。
若想培養出小兒自幼于父親膝前玩鬧而生出的孺慕之情,已是根本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