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親近又怕他反感,若淡然處之,一是自己做不到,二也怕再度寒了他的心。
即便是親生父子,但失去了兒子成長的那十七年,若想讓兒子對他有什么依戀信賴,屬實是在為難人。
是以他也不求太多,只望這孩子能康健起來,一世平平安安,再莫經歷什么波折。
他將那五張符紙疊好放到一旁,“這也是在陸家讀書時學的”
裴暄之眸色淡然,“是。”
裴寒舟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小刀,“爹幫你多裁些符紙。”
裴暄之拿著刀的手躲了一下,心平氣和地說道“我裁吧。”
裴寒舟也不好生奪,復又搬了個椅子坐到裴暄之對面幫他收拾朱砂。
他白日事務繁多,少有能同兒子相處的時候,因此,這幾日夜間總要抽空來與他說會兒話。
原礦經過研磨過篩、水飛、隔水熬煮、晾干后的朱砂碎塊和分離出來的朱瞟碎塊分別放在書案上的兩張黃紙上,旁邊是一盒雄黃,一盒白芷。
他將放置朱砂的那張紙折起,將那一小堆朱砂碎塊倒進一個小小的瓷盒中,掌心輕輕蓋上瓷盒。
待再抬起手時,瓷盒中已是半盒粉質細膩的細砂。
裴寒舟拿過桌上的一柄一掌長短,尖細筆直小刀去準備挑盒中的白芷。
裴暄之頭也不抬地說道“那是我的茶刀,才清洗過,還要用它拆茶磚。”
裴寒舟的手頓了頓,看著手中已經半舊的刀柄,心尖揪了一下,“你身體不好,怎么還喝磚茶”
裴暄之忙著自己的事,閑閑地回答道“新茶貴一些,入胃不久會疼,我喝不習慣。”
“我是說你身體不好,平日又要吃藥,怎么還飲茶”
裴暄之抬起頭說道“我時常精神不濟,喝茶會好一些,茶磚劃算,我也節省,用得不多,若您不便,買茶錢用我以前攢的就好。”
一問既有答復,字句恭順平和,卻輕易就讓裴寒舟心里生生嘔了一口血。
手中的茶刀光亮刺眼,也不知自己是何情緒,縱是長舒了一口氣,手也仍舊有些抖,拿不穩手中的茶刀。
他放下茶刀,耐心地解釋道“你還要吃藥,喝茶容易損了藥性,以后爹給你調配丹藥養護精神。”
又為顯忙亂,抬手往朱砂里添著雄黃和白芷,隨口換了個話題,“你陸家大姐姐寫信給我,問你近況。到時你與你顏師姐定了親事,成婚之時,想邀陸家人來嗎”
“嘩嘩”幾聲,紙張被他的刀裁得整整齊齊。
裴暄之放下刀將裁好的紙疊在一起,細細捻著紙張邊沿的小毛邊,漫不經心地說道“陸大姑娘給您寫信可不是為了問我近況,而是想給我當母親。”
兒子調侃老子的中桃花這種事還是少有人能受得了,裴寒舟當即臉色一沉,終于沉聲說道“休要胡言”
裴暄之重新取了一大張黃紙開始折疊,閑談道“我只是給您提個醒,這信來得這么快,怕是我們剛離開長安就發了的。我成婚是不必請他們來了,過年時我會去一趟長安。”
裴寒舟手一頓,緩和了一下情緒,抬頭商量道“今年你若想到長安過年,爹先請人將咸陽老宅收拾出來,路上我們可以回去一趟。”
裴暄之一邊裁紙一邊淡淡地說道“您若去了,您不自在且不說,他們也不知該如何招待您這位仙門掌門,兩廂都不得安寧,不若我自己回去。”
裴寒舟蓋上朱砂瓷蓋,將瓷盒輕輕推回原位,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只道“如今還早,等年前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