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中倚著墻,火光為他蒼白的臉頰增添了幾分氣色。
他一邊扇著扇子,一邊淡淡地說道“師姐看這爐中,風旺火損木,這也是一套變換,若布置好木與火,想辦法補一陣風來便是。
若加了水,有時可以滅火,有時可以凝云,再往后,就是化雷生電,可生水,可生火,可生木,一切都還是原來的一切,這也是一種變換。”
顏浣月又研究了許久,實在見這陣法精妙,看得有些手癢,想直接將桌上的東西都收拾到一邊去試一試,便提議道
“如此,不如在桌上設個乾坤小界,在其中布陣一遍,叫我看看到底威力如何。”
裴暄之坐在墻邊的小凳子上,一手撐著下頜,一手隨意地扇著扇子,淺笑著看著她,提醒道“可暫時沒有什么可被師姐陣殺的。”
顏浣月想了想,“那我改日去天碑中試一試,等試完了,我去找你,告訴你是何結果。”
裴暄之扇風的手停了一下,扇柄打到黑玉鐲上,悶悶一聲響。
“天碑之中,不知是什么模樣。”
顏浣月收著桌上的書和陣法圖集,皆裝進匣子中,“那里鎮壓著諸多妖魔二族的邪祟,你不可以進去,那里的意志會傷到你的。”
裴暄之倒捻著扇柄,仰頭望向她,“可他們在天碑中也是不死的,怎么也殺不死,不是嗎”
顏浣月取了一些從膳堂新拿的點心坐到他對面,將點心都擺在小爐邊沿烤著,隔著縹緲而上的水霧,輕聲說道
“可卻也是化入天碑之中,畫地為牢,若離開,便是魂飛魄散,天碑法陣引了首任掌門真人的意志,又有其原本的無數變化在,你若是想借天碑中陣法變換來用,是不可能的。”
裴暄之垂下眼簾,淡淡地說道“師姐說笑了,我沒那么大的野心和本事。”
他好像,把她想得太過簡單了,可一個自幼沒怎么出過師門的人,又接觸不到更多世俗關系的人,能復雜到哪里去
顏浣月隨手翻著點心,“嗯,最好是。給,這個是薯泥砂糖餡的,你那次給我裝了許多這種餡的,恐怕是覺得這個味道最好吃吧。”
裴暄之斂袖,手心朝上接了過來,有些燙,只能輕輕拈著。
“師姐真細心,只是你為何不覺得,能分那么多出來給你,這種餡的點心也或許是我最討厭的味道。”
顏浣月笑吟吟地問道“你會嗎”
對面的少年搖了搖頭,“我不會。”
顏浣月拈起一塊烤得熱熱的點心吹了吹,淺淺咬上一點,薄薄的千層酥炸破開一個小口子,濃濃的甜薯香氣彌漫開來。
她抿下口中的香甜,聽著檐外雨聲,不禁說道
“我小時候第一次去春耕墾地時,那莊上有位伯娘就給我們烤了窖里存的甜薯,她為人踏實淳樸,很愛笑,也喜歡高聲說話,見我年紀小,對我最是照顧”
那時,我以為她其實是我娘。
裴暄之默默地吃著點心,這甜絲絲的紅薯味道總是能安慰到他已經單調到乏味的口味。
在過去的許多歲月里,半顆烤紅薯于他而言,就是過年。
他從不輕易讓別人的話撂到地上,可他這會兒不想接話,幸而她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