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的天,她穿著一身霧粉衣裙,正在問路過的老翁,那牛車拉人回城需要多少錢。
她不經意間回過頭來時,見他微微睜開眼睛,便立即跑過來問道“傅道友,你醒了感覺如何”
他無力地眨了眨眼睛,她便略帶歉疚地說道
“真是不好意思,給你輸了些靈力溫體,又勉強帶你下了山,我修為不濟,也不能再帶人御劍不過這
位老伯愿意帶我們回城,你別擔心。”
她俯身將他扶起來,他仍還有些冰冷的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牛車上風雪更顯冰冷,他靠在一堆白菜旁,白菜捂著草簾,他沒有。
那小姑娘從藏寶囊中取了一件厚衣裳給他披上,走在車邊,輕聲說著大家都很擔心他,都在尋他的話,時不時就要問一下他還疼不疼。
他卻一直在想,虞照其實不喜歡你
可是換命假死之術總有些難以彌補的疏漏。
他以往并不覺得這醒后短短一日的記憶缺失算是什么太大的疏漏,會有什么太大的影響。
后來,他忘記了那一瞬間心口的悸動,與那一日溫軟下來的心弦。
但最后才知曉,人的心跡實在與機緣有關,忘記一瞬,或許就是忘記許多。
猶其在于,他不是一個好人。
他自己清楚,好人無論喜歡還是不喜歡,總不會傷害,而惡人,喜歡時可以善待,不喜歡時,哪怕給他一條命,他也照舊磋磨。
第二日,虞照立在他床邊說道“你不見了,我們都很著急,歸荑一直在找你,不管白天黑夜都冒著大雪出去不肯回來。”
“你別看歸荑她平時性子那般爽快,可這幾天每天都背著我們偷偷抹眼淚,我們翻遍了附近的地方,最后是我師妹順路將你帶回來的。”
他抬眼看去,那一抹霧粉獨自站在不遠處的南窗下,映著和煦溫暖的冬陽,朝他露出了一抹明媚的笑意。
那一瞬間,傅銀環在想,聽說你是純靈之體,如今我這一身修為毀了大半,既然你能救我一次,那便再救我第二次吧。
這是在教她這世道有多險惡,收些束脩,實在不為過
“醒了”
傅銀環睜開眼,看著眼前之人,兩個世界交織,他忽然有些恍惚,他輕聲喚了句,“浣月”
臉上狠狠挨了一巴掌,他撲倒在一旁,額頭磕在雕著詭異符篆的黑木墻上,一道血順著臉頰滑落。
“說說,你這藏寶囊里三個命瓶中的性命,都是從哪里偷的”
顏浣月看著傅銀環顫顫巍巍地撐著墻重新坐起身來,四肢上的鎖鏈微微響動。
他低頭看著自己半敞的衣裳,見一側肋骨處森森白骨上有肉芽正一點一點蠕動著修復。
他仰頭說道;“你要折磨我,凌遲了我的身軀,怎么不等我醒來”
顏浣月驅趕走爬到她腳邊吱吱亂叫的胖老鼠,微微一笑,道
“試試刀,試試藥,畢竟,還要拿你的肉做藥,再給你吃下去,讓你活得久一些,讓我活剮得久一些,我們時候還長,你也不要急。”
他怔怔地看著她,薄唇微動,低聲呢喃道“我們時候還長”
滿是藥味的房間里,陸慎初趴在桌上對著桌上的紙人大笑
“我就說你哪有給我取十年壽數的銅錢,那不是急召你前來救命的銅錢嘛,原來小神仙你還挺會騙人的,你這一句話,那人這一輩子,恐怕都要時時背負著這個陰影了。”
紙人靜靜地不曾言語。
陸慎初又問道“小神仙,如今你怎么會有這么多時間來幫我問世以往不是每月才在天色玄降時應三次靈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