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個薛氏夜巡的人掠過她短暫停留的屋頂,萍水相逢地搭了兩句話。
聽說她是從北邊來的道友,便強烈要求請她喝一碗稠酒嘗嘗。
稠酒是熱過的,入口也暖。
顏浣月想,或許是長安人大都喜好這一口。
那人說道“嗐,這天氣恐怕是要下雪了,真冷。”
顏浣月笑道“你們也確實辛苦。”
那人說道“這都不算什么的,太太平平的,就算是夜巡也輕松,若是出什么動蕩,那才是要提著腦袋拼呢。就像這檐下,他們成日唱啊煩悶啊,我不甚理解,但還是希望每日都能聽著這喧鬧,喝一碗稠酒呢。”
一碗酒飲完,那人放下杯盞,起身說道“道友將杯盞送還酒肆吧,我還要去匯合上報今夜的情況。”
顏浣月起身掐蘭訣見禮,道“多謝道友請的這碗酒。”
那人的笑意樸實之間帶著幾分豁達瀟灑,“既是同道之友,何必如此客氣,此生千里一遇,月下杯盞同歡,如此已算得上大圓滿,愿道友長安之行順遂平安。”
說罷轉身躍下屋頂,潛入繁華之外幽暗的巷道,不見蹤跡。
顏浣月立在冷風侵袖的寒月下,背靠著火樹銀花、輝煌繁盛之景,看著那兩旁燈燭瑩瑩的街道間一條條昏暗漆黑的小道。
這都是長安,這都是人間。
她拿著兩個酒盞躍下屋檐,便有一爛醉者歡呼道“開舞了開舞了”
立時一陣琴瑟應著那醉漢的歡呼,流水一般瀉入涼涼的月光下,檐下人的目光都是催促著她為大家舞一場。
顏浣月心里略有些尷尬,卻被氛圍感染,拱手道“抱歉,實在不會。”
一眾男女女忽地涌入庭院中圍著她跳舞,腰鈴聲伴著腳鈴聲,還有蹀躞帶上叮叮當當的掛件聲,伴著鼓點飄蕩。
她實在不善舞,索性鉆出人群,將酒盞放到酒家柜前。
路過的一個穿著棉衣賣點心的女子還來問她是不是遭了難,怎么穿得這般單薄。
顏浣月稍解釋了一下,買了一包花樣很好的薯泥點心給裴暄之帶了回去。
回去時裴暄之正窩在正房小榻上,擁著錦被看書。
反正自那夜之后他就默認了自己回來第一夜住在小榻上,以后也該是住在小榻上的。
她剛一進門,裴暄之便抬起頭,波瀾不驚地問道“師姐從哪里染了這一身香氣回來”
顏浣月說道“方才在酒肆,好像有人熏的香,我給你帶了點心,烤在爐邊好不好”
裴暄之垂下眼簾,“不用麻煩了,我飽了。”
“是薯泥的,你喜歡的,說是黃昏時新做的呢,你確定不想吃”
她記著他喜歡什么
少年的唇角微微翹了一下,眼底春水微微地漾著漣漪。
他低頭看著書頁,輕聲說道“那還是吃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