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暄之薄薄一個躺在被中,一見他也并未有多么激動,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喚道“父親。”
未見他時倒還好,一見他如今的病容,裴寒舟還是不免心尖一揪,幾步走到他病床前,俯身問道“傷到了何處”
裴暄之耷拉著眉眼說道“不過是心口被那紙人擊了一下,只是疼痛罷了,傷得并不重,不必擔憂。”
裴寒舟撩袍坐到他床邊,掐訣想要看看他如今的傷情。
可還未開口,裴暄之便說道“方才封長老已為我查看過恢復情況,又輸了不少靈力,您不必再耗費靈力了。您忽然到此,是為何故”
裴寒舟還是掐訣,將靈力灌入他眉心查看情況,低聲說到
“是你虞師兄的事,也聽說你顏師姐剖取了心頭血,你又染了風寒一直不好。”
“哦。”
裴暄之沒想到他會親自前來。
若被父親帶回去,一路肯定會嚴加看管。
恐怕踏上天衍宗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自己關去閉關,去鬼市的事自然要橫生許多變故。
因著這份并不怎么熟悉的關懷擾了他的計劃,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沒事,您還是盡早動身去明德宗看看虞師兄吧。”
裴寒舟散開指尖法訣,給他喂了一顆通體雪白的丹藥,
“北地冰雪消融,你顏師姐等一眾外門弟子還要去北地輔助春耕,你這般跟著她令她勞心費力總不是辦法,先跟我去明德宗,之后我會帶你回天衍宗。”
他的語氣是不容質辯的。
他擔憂兒子如果還是時常生病,時間久了,總是會耽誤寶盈修煉,幾次三番恐怕也會漸漸消磨掉她的耐性。
他膝下只有這一個,自己又尚有余力,看顧照拂原本也是他為人父者該做的。
裴暄之側首,目光掠過眾人看著站在桌邊的顏浣月,見她并無多少不舍,倒是一副淺松了一口氣的
神情。
裴暄之靜靜地看著她,并不怨她此時的放松,她肯定是對他極為掛心,才會在此時有個可靠的人接手后,如此放松。
肯定是這樣
等到姜氏之人聽聞裴寒舟到此,著人來拜見時,只顏浣月留在房中幫裴暄之喂點心。
裴暄之蔫乎乎地靠在床頭,砸吧了一口入口即化的糕點,輕聲問道“若是下個月”
顏浣月瞬間頭皮一緊,血脈微涼,將一塊切好的糕點塞進他嘴里,說道“還早著呢,先別提這個。”
裴暄之眨著濡濕的眼睛疑惑地看著她,問道“為什么不可以提”
顏浣月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塊點心,說道“吃東西呢,別多話。”
裴暄之偏頭躲過她遞來的點心,虛弱地說道“那我先不吃了,我想和你說話。”
“若是不餓,那你就先休息吧。”
裴暄之病懨懨地笑了笑,“我想說我回去父親肯定會讓我閉關,聽說有山中散修會在四月集梨花釀酒,若是我下個月能出來,我們就去天衍山澗看梨花雨雪好不好。”
顏浣月原本以為他說的是另一樁事,沒想到他壓根沒意識到他下個月最該擔憂的是什么。
算了,到時候再說吧
除卻天衍宗所據之地,天衍群山中散修在山澗中收集梨花釀酒的事她小時候看過許多次,對此倒是興趣不大,隨意應承了一下,說道
“你若是去山澗看梨花也可以,不過,你成年的事,需給掌門說一聲,省得他被蒙在鼓里,將你關得太久。”
裴暄之臉色變了變,蹙眉說道“這種事只有我們兩個知道就好,你若能回來,我怎樣都好,你若不愿回來,我就是不閉關,還不是生不如死”
說著,他攥住她的衣袖,雙眸漾著水色,深深地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道
“我知道我失控之后你受不住,我也不想看你受罪的姐姐若不回來我也不會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