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若死了,你就將我煉成香料帶在身邊吧,如果將來遇到你喜歡的人,我還能幫你,不枉你曾幫過我。”
顏浣月被他那清淡又決絕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隨手將手中的小碟放在床邊的小幾上,強行將他按回床上躺著,斥道
“簡直胡言亂語你病糊涂了,不知自己在口出什么狂言,先休息一會兒,吸收丹藥之力好好恢復。”
裴暄之淡淡一笑,他說的確實不是真心話。
不過她記得下個月的事就好,多說無益,因而他倒也不多反駁,安安靜靜地躺著。
半晌,才蔫蔫地說道“你們早早就回來了,對姜家的事并未多做討論,看來那樁事與姜家并非直接牽連”
顏浣月將此事同他講了,又看著他蒼白的嘴唇,說道“其實有一件事我想不通。”
裴暄之回望著她,唇邊隱著輕淺的笑意,
“我也不知昨夜我為何未曾
被魘壓,但是想來,那陣法是為人族而設,想魘住一個半妖,恐怕少布了一道術法。”
顏浣月說道“也可能是你身上的長命鎖罷了,幸而那個橫插一手的紙人殺意不濃。”
封長老給掌柜的一家搜魂時,她看到那個坐在欄桿上的紙人也只是魘住他們,像貓兒逮到耗子一般玩弄,并未真的下死手,言語之間倒有些驅邪扶正的意味。
玄降中人亦正亦邪,邪亦似正,正亦似邪,那紙人看著鬼氣森森、詭異非常,卻未必是個真邪物。
可是那個紙人到底在仁義客棧潛伏了多久,又逃往了何處,為何連天衍宗的人都沒有找到它
裴暄之咳嗽了一聲,震得心口絲絲麻麻的痛意再度一層一層蔓延上來,他溫聲說道“我下午想吃些清湯面。”
顏浣月替他蓋好被子,應道“我知道了,你休息吧,我陪著你。”
“嗯”
檐下燕子嘰嘰喳喳地叫了一會兒,又安靜了下來。
一只小狗跑到門邊探頭探腦地看了一眼,又被燕子吸引,搖著尾巴看著檐上的燕子一家。
父母出去覓食,三只雛燕感到了威脅,窩在窩里不敢出聲。
沒一會兒“噠噠噠”地跑來一個小女童,蹲在小狗身邊,一臉好奇地仰頭看著窩里的小雛燕。
初次相逢,雙方都很沉默。
許久,小女童茫然地說道“一、二、三還有一個呢少一個呢”
顏浣月也并未打擾他們,可又過了片刻,趙柴兒踢踏著不太合腳的鞋子遠遠走來,
“小珠花,怎么跑到這里了呢你奶奶尋你呢,走,我帶你回去。”
顏浣月見裴暄之還睡著,便掐訣落下一道結界隔在床邊。
小珠花一見趙柴兒,立即握住腦袋上兩條梳得光順的小辮子,邁著短腿兒邊跑邊倔強地喊道“別想剪我的頭發。”
趙柴兒樂道“瞧你小氣的,給哥哥剪三根就行,燒來問問吉兇。”
小珠花邊跑邊說道“我只有兩根頭發,可沒有第三個變卦,你早就把命輸掉了,不要想剪我的頭發。”
趙柴兒聞聽此言,瞬間面色從蒼白,春日的陽光里,亦出了一身冷汗,哆哆嗦嗦地說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珠花抱起小狗躲在陰暗的角落,像個小獸一樣惡狠狠地看著他,“你偷偷拿骰子問了許多遍了,怎么不敢求仙門的人幫你”
趙柴兒臉色更白,“我分明只在心里問,你怎么知道我在問這些”
顏浣月聞言推門而出,笑瞇瞇地看著小珠花,一臉敬佩地說道“好厲害的娃娃,你是怎么看出來的啊”
小珠花“噠噠噠”地跑到她身后,有些害羞地說道
“趙哥哥上午一直在向前堂的人打聽避邪的法子,昨夜你們沒到時,他講過有人賭博輸了命,被索命的事,他昨晚一個人搖骰子搖了好久,就是想搖出個滿意的數兒,這會兒骰子不能讓他滿意,就又要薅我頭發,這些加在一起,我要是猜不出來,就跟他一樣傻了。”
顏浣月感嘆于眼前這天地孕育的思維敏捷之人,提裙半蹲在她面前,問道“那你知道他為何要你的頭發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