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樓在心里興味地評價著,不出意料地瞧見神農臉色發青,女媧更加動搖。
他知道,自己剛給出的許諾算是白說了。
只因神將飛蓬在提醒女媧,雖是神界先挑起事端,但魔族已搶走神界多年積累。
那若再對他這并未摻和神界破事的鬼界冥君趕盡殺絕,就顯然是在鉆盟約漏洞了。
既如此,魔界哪天會不會也對人界故技重施呢盟約也好,承諾也好,總有空子可鉆,而魔族又有足夠長的壽命,去等待下一次劫掠。
“飛蓬將軍好口才。”魔尊接過了話題,眉宇間半分被奚落的惱怒都沒有。
神將心中一沉,不約而同地想,比起女媧和神農,這位不動如山、侵略如火的魔界之主,才是真的難對付。
“魔尊有話請說。”他靜下心,準備沉著地應對敵人。
重樓款款而談“首先,人界信奉神族的各派,毀塑像、典籍,從此只信奉女媧娘娘;其次,九泉靈脈,照膽、春滋兩泉俱在神界,敖胥之舉”
“既已證明有監守自盜的能力和可能,便該引以為戒。”他搖了搖頭“照膽泉守獬豸尚好,春滋泉守還請女媧娘娘去人間尋回天女夕瑤,由她重新擔任。”
飛蓬神色一動,無端松了口氣。
夕瑤擔任春滋泉守,于他有情,也是最近才知道。
她竟因思念自己,偷偷溜出神界數次,以致于被敖胥告發,就此貶謫輪回。
“都可。”女媧含笑頷首。
重樓的眼神卻逼視飛蓬“最后,神將飛蓬封印神力,入魔界任本座處置。換本座不派兵,繼續追殺你送入輪回的高位神族。”
飛蓬表情一變,重樓冷冷道“沒得商量敖胥設神庭陣之事,神族高層絕非一無所知,不過放任自流,不將人魔兩界生靈放在心上。”
此言一出,飛蓬無可反駁。
且他心知,重樓所言確實非虛。
“如今,女媧娘娘、神農大神都在,本座也不屑于虛言。”重樓直言不諱“九泉本為神農大神伴生,人神兩族欺獸族一方,是成王敗寇。”
他嗤之以鼻“可戰后欺壓人族引發暴動,天帝更欲滅世,居然還好意思說是天命若非女媧娘娘救世,人族早已毀滅”
“現如今又對敖胥放任不管,更無異于有意加害。”魔尊上前一步,炎波血刃抬起神將的下顎,在頸間留下了細微血痕“那今日神界被人魔兩族夾擊,兵敗如山倒,便是天道報應”
重樓冰聲道“出兵時,本座是想一勞永逸。神將有本事救走那些或坐視不理或同流合污之輩,壞人魔兩界大事,就休怪本座不講道理。”
他瞧著飛蓬抿緊的嘴唇,玩味說道“當然,你可以拒絕,本座這就給你一個干脆”
這一次,陷入回憶的女媧生起幾分意氣的惱火,下意識沒再阻止。
“不了。”飛蓬的神色依然無懼無畏,但語氣艱澀了很多,可他還是選擇犧牲自己“本將答應任魔尊處置,還請魔尊守約。”
在鬼界擔任冥君多年,光明偉岸、骯臟齷齪見識了個遍,飛蓬還不至于看不破所謂“處置”的惡意。
他連尸骨,都不一定能保全。
但飛蓬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眼睜睜看著,舊日同僚盡皆身死魂消。他可是很清楚,以他們剛轉世的境況,絕對逃脫不了人魔兩族追殺。
見飛蓬生死之前巋然不動,唯一的抉擇也是犧牲,重樓眸中飛快游離過幾縷金絲。
因他背對著魔族們,倒也無魔發覺。
唯有神農剛巧瞧見,心頭微動。
他瞥了一眼還在沉思而一無所覺的女媧,莫名笑了一下,并未插手。
被神農和女媧聯手封印過神力,飛蓬瞧著魔族通過傳送陣撤離神界,才真正松了口氣。
但他坐靠著石柱,還來不及緩一緩,就被人卡住后頸,拎了起來。
“”飛蓬無語地回過頭,瞧見了眉頭挑起的重樓。
他忍了忍,直到重樓提著自己往前走了好幾步,才問道“魔尊,你不用空間法術”
重樓偏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飛蓬“你真的不怕死”
飛蓬一怔,重樓的眼眸中金線不停游離,暈染著血紅,像是落日余暉。
他靜了靜,搖搖頭“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