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刁難我弟啊……』
看到面前僅只有一張坐席,惠盎微微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孟子,卻見后者閉著雙目一言不發。
旋即,他又看了一眼蒙仲,見他面上帶著幾分冷笑,心中微動,索性就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若無其事地坐在了那張案幾后的草席上。
而正如他所預料的,蒙仲故意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四周,旋即搖搖頭笑著說道:“唉,儒家巧偽欺世啊,口口聲聲說什么禮節,卻讓客人連坐的位子都沒有。”
話音剛落,就聽對面席位中有一名孟子的弟子調侃道:“怎么是沒有位子呢?你是惠大夫之弟,何不與你兄長同席呢?”
諸孟子的弟子聞言輕笑起來。
此時就聽蒙仲面色自若地說道:“惠大夫雖是我兄,但你們儒士難道是因為這一點才敬重他、為他單獨設座的么?恐怕不是吧?難道不是因為我兄乃宋國的重臣么?……我兄因為他在宋國的地位而得到你儒家的尊重,而我,作為在場唯一一名道家弟子,卻落到連坐席都沒有的待遇,這就是儒家講究的禮數啊。”
“……”
一番話說得孟子的諸弟子面紅耳赤,難以反駁。
萬章沉著臉吩咐儒家弟子為蒙仲搬來了一張案幾,以及一張草席。
見此,蒙仲施施然坐在草席上,盤腿而坐。
在他坐定后,方才那名調侃他的孟子弟子當即問道:“小子,你是何人的弟子?”
蒙仲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道:“方才你等笑話莊子,我出言譏諷,然而你此刻還問我是何人的弟子。……你難道真的心中不知么?果然是虛偽的儒家弟子。”
聽聞此言,那人反駁道:“雖說你方才維護莊子,但你又沒有說,你既沒有說,我又如何得知?”
蒙仲聞言說道:“這般顯而易見的事,作為孟子的弟子,居然還猜不到么?……好吧,你并非虛偽,而是才智不足,是我錯怪你了。”
“你……”那名儒家弟子頓時氣得面色漲紅,指著蒙仲說不出話來。
此時,又有一名儒家弟子制止了他,問蒙仲道:“你是莊子的弟子?”
“正是。”蒙仲平靜地回答道。
見此,這名儒家弟子拱了拱手,正色說道:“在下「徐辟」,有一事不明請教莊子賢徒,相信足下定能給予解惑。”
“請講。”蒙仲淡淡說道。
聽聞此言,徐辟正色說道:“宋國攻伐滕國,乃不義之戰,致使滕國生靈涂炭、民不聊生,我儒家弟子頻繁勸說宋王停止征戰,但莊子身為宋國人,卻仍隱居世外,對此無動于衷,在下不解,難道是莊子支持這場不義的戰爭么?”
蒙仲聞言淡淡地嘲笑道:“我恩師莊夫子,早已年過七旬,你要這樣一位老人跋山涉水,從景亳跑到彭城去勸阻宋王?這就是你儒家尊老的方式么?”
“絕非如此。”徐辟連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莊子素來抵制戰爭,現如今,他所出生的宋國興起不義之兵,攻伐滕國,難道莊子就沒有任何表示么?”
蒙仲搖搖頭說道:“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位婦人就算手藝再巧,若是沒有米,也做不出飯來。莊師雖是大賢,但奈何世人都不肯遵從夫子的思想,莊師又有什么辦法呢?……就像你儒家,既是當世顯學,且鄒國又與滕國接近,可這樣還是沒能制止宋滕兩國的戰爭,這就是時機與條件不足的道理。”說罷,他瞥了一眼孟子,微笑著說道:“我亦不曾聽說孟夫子親自前往宋國勸阻宋王,想來也是這個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