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半日工夫,他便收到了回信。
當他打開那份竹冊后,他驚訝地張大了嘴,因為蒙仲用了整整一篇文章來指責他秦國背信棄義,不顧去年的停戰協議再次對他魏國不宣而戰,實乃卑鄙無恥之極。
是的,蒙仲用了一整篇文章來罵秦國,罵司馬錯,且言辭確鑿、辭藻華麗,其中或有典故,或有圣人之言,一氣呵成,看得司馬錯是渾身激靈。
當時白起亦在場,見司馬錯捧著蒙仲的書信呆若木雞,便好奇地上前看了幾眼,繼而心中暗樂。
暗樂之余,白起亦終于明白,何以當初他寫信激將蒙仲時,蒙仲卻笑著讓他回去多看看書。
看看人家的挑釁書信……嘖嘖!
瞥了一眼滿臉漲紅,仿佛氣得渾身發抖的司馬錯,白起打定主意,待這場仗結束之后,一定得多看看書。
無論在打仗還是在文采方面,他都不希望落于他的宿敵。
而就在這時,他忽聽司馬錯哈哈大笑起來。
氣極反笑?
白起奇怪地看了一眼司馬錯,卻發現司馬錯端詳著手中的書信,嘖嘖稱贊道:“這蒙仲……好學識、好文采,言辭犀利,不亞于當年與老夫當庭辯論的張儀……”
“據說他是道、名、儒三家弟子,是宋國莊子、惠子以及鄒國孟子三人的弟子……”白起在旁表情古怪地說道。
要說秦軍當中誰對蒙仲的底細最了解,恐怕也就只有白起了。
“原來是三位圣賢的高足,有意思了……”嘖嘖稱贊兩聲,司馬錯將蒙仲的書信轉交給他的近衛,囑咐其好生保管。
見此,白起表情古怪地說道:“那蒙仲寫信羞辱國尉,國尉非但不氣,還留著他的這封書信?”
聽聞此言,司馬錯笑著說道:“他用書信激我,說明他對老夫有所顧慮,這是好事啊。至于他這封書信嘛……寫得確實是好,老夫看完后精神抖擻、血脈噴張,自然要妥善保留,待日后倦乏時,可以用來提神……”
“……”
白起嘴角牽了牽,稍稍有些佩服司馬錯的心胸,或者說城府。
而此時,那名返回的秦卒又說道:“那方城的主將,亦對白左更寫了封信。”
“哦?”
白起聞言有些意外。
要知道,蒙仲給司馬錯寫信,是因為司馬錯先寫了一封信給蒙仲,但白起可沒有寫信給蒙仲,沒想到蒙仲還是給他寫了封信。
這讓白起……怎么說呢,稍微有些高興。
然而,待看到蒙仲那封信的內容時,白起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上面只寫了一句話:你當初說,待下次來時,必破方城,指的便是這回么?
看到這一行字,白起頓時間滿臉漲紅,咬牙切齒,比方才的司馬錯還要更甚。
他豈會看不出來蒙仲這是在嘲諷他仰仗司馬錯的兵力?
而司馬錯此時亦注意到了白起的異狀,瞥了幾眼白起手中的書信,可還沒等他說什么,就見白起惱恨地瞪了他一眼,滿臉憤色地轉身離去。
不得不說,本來這兩日白起時不時還會跟司馬錯說幾句,然而這封書信,卻讓白起與司馬錯稍有緩解的關系,再次回到了冰點。
哪怕司馬錯也意識到了那蒙仲的詭計,直言不諱地指出此乃蒙仲的離間計,但白起還是一言不發。
其實想想也是,以白起的智慧,難道就看不出這是蒙仲的離間計么?但不得不說,蒙仲在信中的那幾行字,恰恰戳中他的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