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以為,司馬錯只是對外人嚴厲,沒想到,對自己的兒孫也是同樣的嚴厲,這讓白起漸漸釋懷了司馬錯曾經對他種種行為的不滿。
“近一批糧草運到了?”他隨口問道。
“唔。”司馬錯點點頭,捋著髯須說道:“那批糧食已運至宛城,據宛城送來的消息,大概夠我軍吃用一個月左右。后續的糧草會陸續押運至此……”
說到這里,他從隨行的士卒手中接過兩卷竹冊,旋即轉頭對白起說道:“這兩封信,是隨糧草一同送至宛城的,一封是大王寫給你我二人的,還有一封,則是穰侯寫給白左更的。”
聽聞此言,白起先接過了秦王親筆所寫的那封書信,攤開后粗略掃了兩眼。
秦王的書信,信中內容無非是勉勵司馬錯與白起二人,他在信中先著重強調了這場戰爭對秦國的重大意義,隨后勉勵司馬錯與白起二人,希望二人拋卻成見,精誠攜手。
可見司馬錯與白起曾經的那些矛盾,已被咸陽所知。
白起并不懷疑是司馬錯偷偷向秦王告狀,畢竟秦王在書信中說得不痛不癢,絲毫沒有怪罪他白起的意思,這顯然不是司馬錯告狀,否則,縱使咸陽那邊有穰侯魏冉替白起說情,秦王也會在信中斥責白起一番。
再者,以司馬錯的為人,也不會背地里做這種事——他要是想告狀,就會光明正大地寫信向秦王告狀,這一點白起還是清楚的。
緊接著,白起接過了穰侯魏冉的書信,打開后掃了兩眼。
僅僅只是看了兩眼,白起的臉上便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見此,司馬錯好奇問道:“穰侯在信中說了什么?”
白起亦不隱瞞,輕笑著說道:“只是一些關于蒙仲的事而已……前年我戰敗回國后,曾委托穰侯派人調查蒙仲的底細。”說著,他目視著手中的書信,嘖嘖贊道:“這個蒙仲……了不得了,我以為他是宋國權貴出身,沒想到,他只是出身于宋國一個叫做蒙氏的小家族,而且還并非宗族子弟,然而這般出身的他,十四歲時被宋國征召為卒,便因功升任上士,隨后因其義兄惠盎引薦,前赴趙國……”
“惠盎?”
司馬錯驚訝地問道:“宋國國相,宋王偃最信任的臣子惠盎?”
“正是!”
白起點點頭,旋即舔舔嘴唇繼續說道:“到了趙國后,蒙仲立刻被趙武靈王看中,提拔為近衛司馬……”
“趙武靈王趙雍?”
倘若說先前的惠盎只是讓司馬錯感到有些驚訝,那么當白起提及趙武靈王時,司馬錯的眼眸中便露出了震撼的神色。
這也難怪,畢竟趙主父對秦國的影響力極大,他是秦國近代唯一一位能強迫秦國改立君主的雄主,在某段時間內,就連秦國也要看趙國的臉色行事。
可惜沙丘行宮劇變之后,趙主父亡故,趙國對秦國的影響力大減。
但即便如此,趙主父在秦人的心中仍然有著極高的分量,這不,一聽說蒙仲曾經被趙武靈王看中,提拔為近衛司馬,司馬錯對蒙仲的警惕,立刻就再次上升了一個高度。
“難怪那蒙仲懂得訓練騎兵……”司馬錯當即恍然道:“我就說,以往只有趙國有騎兵,從不見魏國有什么騎兵,原來這個蒙仲曾有一段時間在趙國……等等,穰侯何以能打探地這么詳細?”
“李史。”
白起目視著手中書信,略皺眉頭說道:“是李史告訴穰侯的。”
“李史?”司馬錯愣了愣,不解問道:“那是何人?”
“是宋國的使者。”
隨手彈了彈書信,白起輕笑著說道:“李史代表宋王偃出使我大秦,穰侯出面招待了此人,期間穰侯隨口一問,問那李史可聽說過其宋國是否有個叫做蒙仲的國人,卻沒想到……”
說到這里,他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陽關的方向,心下暗暗嘀咕:你小子,原來在齊、宋、趙三國是那么有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