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翟章點點頭說道:“據你前幾封戰報所言,那暴鳶已撤兵到了汝水,何以會忽然約老夫進擊秦軍呢?在來時的途中,老夫一直在思忖此事,總覺得此事有點蹊蹺。不知方城令這邊,可曾收到暴鳶的書信?”
見翟章已有所懷疑,但至少還不清楚真相,因此蒙仲也不擔心,想了想說道:“在下雖不曾收到暴鳶的書信,但對過的秦楚聯軍,似乎有些……異動。”
“異動?”翟章聞言神色一凜,嚴肅地說道:“說來聽聽。”
蒙仲抱了抱拳,沉聲說道:“今年二月,也就是上個月,秦將司馬錯與白起皆率領麾下秦軍,駐扎于方城一帶,建立營寨,打造攻城器械,試圖對我陽關發起進攻,但數日前,司馬錯不知什么緣故忽然撤兵,不知去向,只剩下白起軍尚在方城一帶……”
其實,蒙仲很清楚司馬錯的去向,無非就是分兵防守析北、抵擋暴鳶去了唄——本來昭雎負責攻打韓國,但因為莊蹻的關系,昭雎已被楚王調回楚郢,而昭雎一撤,秦軍的側翼與后方便徹底暴露在了韓國面前,只要暴鳶抓住機會擺出反攻宛城的架勢,秦軍就勢必得分兵阻截。
否則,一旦被暴鳶占據宛城,切斷歸路,此時還駐軍在方城一帶的司馬錯與白起,就會被暴鳶、蒙仲二人麾下的軍隊包餃子,甚至于全軍覆沒。
但這些事,眼下蒙仲還不好透露給翟章,畢竟終歸是他將翟章騙到了陽關。
“司馬錯無故撤兵……那楚軍呢?”翟章問道。
蒙仲搖了搖頭,旋即故作遲疑地說道:“關于楚軍……在下倒是聽說了一件事,不知與楚軍是否有關。”
“你說說。”
“據上個月投奔我葉邑的楚人說,楚國的叛將莊蹻在夷陵聚集大股叛軍,意圖攻擊楚郢……”
“……”翟章捋了捋胡須,沉聲說道:“你是說……楚國爆發內亂,楚軍被迫回援楚郢……”
“這只是在下的猜測。”蒙仲稍稍低了低頭,免得憋不住笑被翟章看到。
“猜測?唔,雖是猜測,卻是大有可能……唔,唔,對對對,一定是這樣。司馬錯與昭雎不在陽關這邊,那肯定是去韓國那邊了,可暴鳶卻約老夫一同進擊秦軍,可見他那邊戰況有利,否則暴鳶絕沒有這個膽子。……這樣想想,肯定是楚軍因為內亂而被迫撤軍,暴鳶見機不可失,試圖反攻宛城,是故司馬錯提兵前往阻擊,對對對,只有這個可能……等會,可暴鳶怎么曉得楚國爆發內亂呢?就算他親眼看到昭雎撤兵,按理來說也只會懷疑此乃昭雎誘敵之計啊……”
不得不說,翟章不愧是毫不遜色公孫喜的魏國名將,分析下來頭頭是道。
正如他猜測的那樣,暴鳶根本不知道昭雎為何撤兵,他之所以敢進兵,那是因為蒙仲假借翟章的名義,命令暴鳶進兵而已。
事實上這會兒暴鳶也在納悶:那翟章為何能提前曉得楚軍會撤兵呢?
不得不說,翟章也好、暴鳶也罷,這兩位皆被蒙在鼓里,唯有蒙仲,才清楚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因為正是他一手主導了眼下的局面。
但話說回來,這會兒當翟章問起時,蒙仲還真不好解釋。
想了想,他避重就輕地說道:“暴鳶如何斷定此事,在下亦不知,不過,倘若楚軍果真撤走,那對于我方而言倒是大為有利……聯合暴鳶麾下的軍隊,我魏韓聯軍可達至少十五萬,而據我估測,司馬錯與白起麾下軍隊眼下總共約十萬左右,以十五萬進擊十萬,我方優勢巨大!”
聽聞此言,翟章有些驚訝地看向蒙仲,旋即笑了笑說道:“呵呵呵,雖是以十五萬之眾進擊十萬秦軍,但老夫亦不敢妄言勝敗,而方城令卻似乎胸有成竹。……唔,不愧是伊闕之戰時一舉扭轉勝敗的驍將!”說到這里,他環抱雙臂,笑容可掬地說道:“既然如此,老夫索性先聽聽方城令的見解。方城令與這兩股秦軍交鋒已久,想來心中必然有破敵的良策,老夫洗耳恭聽。”
“不敢。”
蒙仲謙遜地抱了抱拳,笑著說道:“良策不敢說,在下這邊有些不成熟的建議,還要請大司馬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