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又過了一日,暴鳶麾下的韓軍雖嚴密監視著析縣,監視著司馬錯軍的動靜,卻沒有再攻城。
而此時,駐軍析縣的司馬錯亦剛剛收到白起的書信。
不得不說,當得知白起軍并未被陽關的魏軍擊潰時,司馬錯著實松了口氣,但當他看到白起在信中所寫的止損方式時,司馬錯不禁為之動容。
白起那犧牲一軍、保全另一軍的止損方式,著實殘酷,但從大局觀來說,就連司馬錯亦不得不承認這才是最理智、最明智的判斷——在這一點上,白起確實要比司馬錯果斷。
只不過即便如此,司馬錯仍然不能認同白起的決定。
他當即派人將麾下的大將晉鄺喚來,向后者講述了白起當前所面臨的境況,并出示了白起的書信。
待看完白起的書信,晉鄺亦是神色復雜,只見他頗感唏噓地說道:“真想不到,那個白起竟為了我軍而犧牲……縱使是白起,此番若其麾下六萬余軍隊全軍覆沒,多半也會遭到大王的問罪吧?”
“他不是為了我軍,他只是做出了最理智而殘酷的判斷。”
司馬錯搖搖頭,糾正了晉鄺的說法。
隨著他與白起日漸接觸,他亦對這位年輕的將領有所了解。
他知道,白起是一個為了勝利不擇手段的人,但他不是為了自身,而是為了秦國,就拿這次來說,白起并非是為了他司馬錯、亦或是其他人而犧牲自身麾下的軍隊,他只是做出了最理智、最明智的判斷。
若換個位置,換司馬錯的軍隊在方城,而白起在析縣,則白起就會毫不猶豫地舍棄保全自己麾下的軍隊,因為在他看來,駐軍于陽關之前的司馬錯軍,已經救不回來了——既然注定無法救援,那就舍棄,沒有必要為了救援而使更多的士卒犧牲。
然而司馬錯卻不能接受白起這種做法,他對于晉鄺說道:“白左更在信中要求老夫暫時退至武關,無需理會他……雖然這個白左更平日里倨傲,我行我素,但他對我大秦忠心耿耿,且又是穰侯器重的愛將,我大秦日后的柱石,不可叫他死在這里。”說罷,他可能是覺得這個理由還不算充分,捋了捋胡須又說道:“更何況,老夫的孫兒還在白起身邊……”
聽著司馬錯的解釋,晉鄺心中忍不住暗笑,笑司馬錯解釋了這么多,卻不說那最主要的原因。
即欣賞白起,不愿看到白起遇到什么不測。
但既然司馬錯不說,晉鄺亦識趣地沒有提及,他端正神色問道:“國尉可是要援護白起?”
聽聞此言,司馬錯捋著胡須猶豫了一下,說道:“老夫有這個意向,只是……”
晉鄺當然知道眼前這位國尉有所顧忌,生怕到時候真被白起說中,救援白起軍不成,還搭上他們這支秦軍,那可真是一場慘敗了。
于是晉鄺正色說道:“末將以為,雖然這個白起曾經屢次對國尉無禮,讓末將等人頗感惱怒,但正如國尉所言,若坐視白起死在這場戰事中,穰侯必然對我等心懷恨意……”
帥將二人心照不宣。
但旋即,晉鄺便遲疑地說道:“問題是,我軍該如何甩開韓國的軍隊呢?”
聽到這話,司馬錯捋著胡須沉思了片刻。
刨除彭唐駐守宛城的五千軍隊,刨除昌馳增援宛城的一萬軍隊,再刨除這段時間他與韓軍交戰所犧牲的士卒,司馬錯原本的六萬軍隊,此刻只剩下四萬人在析縣。
反觀城外的韓**隊,卻有六萬左右。
雖司馬錯有心支援白起,但他也知道,一旦他為了救援白起而露出破綻,暴鳶必然會趁機率軍進擊,到那時,他與白起就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危險局面。
有什么辦法能騙過暴鳶呢?
忽然,司馬錯想到了一件事:似乎從前幾日起,那暴鳶就不再急著攻打析縣了。
沉思了一番,他召來了部將烏榮,吩咐道:“烏榮,你親自帶人到城外打探一番,看看暴鳶的韓軍是否還在到處砍伐林木。”
“喏!”
秦將烏榮雖然感覺詫異,但還是領命而去。
當晚黃昏時,烏榮前來覆命,稟報司馬錯道:“啟稟國尉,末將親自監視了韓軍一白晝,發現韓軍已不再四處砍伐林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