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躋聞言思忖了一下,籌措著用詞,隱晦地感慨道:“那一場動亂,我趙國著實損失了太多太多……”
不得不說,就連李躋也必須承認,那次趙國的內亂,著實是讓他們趙國損失慘重。
因內亂、同室操戈而犧牲的士卒尚在其次,關鍵在于他趙國損失了太多的人才。
像仇赫、樓煩、富丁等趙主父派遣至各國的遣臣姑且不提,被公子趙章與田不禋所殺的國相肥義也姑且不論,單單是趙主父當時招攬征集的那些年輕賢才,比如龐煖、劇辛、蒙仲、樂毅、趙奢等人,皆四下逃散。
看看如今這些人的成就,劇辛、樂毅、趙奢三人皆投奔了燕國,其中劇辛已是燕國的國相,身兼大司徒、大司農之職,但凡燕國的內政之事,幾乎皆由劇辛掌管;而樂毅則在燕國擔任大司馬,手握全國幾乎一半以上的軍隊;而趙奢則作為上谷守,麾下亦有一軍兵力。
而眼前這位郾城君蒙仲,更是兩度擊敗強秦的軍隊,使秦國的司馬錯、向壽、白起等人,皆成為他手下敗將。
白起的實力如何,他李躋最是心知肚明,畢竟前幾個月,他與韓徐的五萬軍隊,就是被白起殺地七零八落。
唯獨龐煖至今下落不明,只有傳聞說他隱居在楚國,跟隨他的老師鹖冠子精研學術。
想到這里,縱使是李躋,也忍不住惋惜地嘆了口氣。
倘若那次沙丘宮變可以避免,似龐煖、蒙仲、劇辛、樂毅、趙奢等人皆在他趙國,實在不敢想象他趙國會強到什么地步。
要知道,單單蒙仲,就替魏國兩次擋住了秦國的進犯——那可是秦國!中原諸國無國不懼的西垂強秦!
而在聽到李躋那一聲感慨后,蒙仲卻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意味不明地淡淡說道:“沒有那次動亂,奉陽君又何以能把持趙國的國政呢?……抱歉,在下失態了。”
倘若是別人說這話,李躋多半會心中大怒、拂袖而去,但說這話的,卻是當時作為當事人之一的蒙仲,李躋心中倒也并無惱怒之意,他苦笑著對蒙仲說道:“郾城君,您真覺得我父子把持國政,僅僅只是為了私欲么?”
不等蒙仲開口,他搖了搖頭,壓低聲音又說道:“不,我父子也是為了自保。”
“……”
蒙仲瞥了一眼李躋,倒也并不是很懷疑后者的說法。
起初他并不覺得,但自從當年趙王何借安平君趙成與奉陽君李兌的手逼死了趙主父之后,他便已意識到,那位看似懦弱的趙國新君,實則是一個心計很深、甚至于在必要時會狠下殺手的人。
一開始對沙丘行宮的趙主父不管不顧,任憑趙成與李兌率軍圍攻沙丘行宮,待等到趙主父死于靈丘之后,那位君上才在眾人面前放聲大哭,并帶頭舉國哀悼——這等心機與城府,也難怪就連李兌、李躋父子都感到忌憚。
而這次也是,誰都以為在秦魏兩國的逼迫下,奉陽君李兌勢必會丟掉趙國國相的位置,可偏偏趙王何力挺李兌這個暗中架空了他權利的權臣,一方面阻止了秦魏兩國對趙國的滲透,一方面讓李兌出面抗拒秦魏兩國,甚至還借這件事在國內有了賢君的美名。
不得不說,趙王何的這種手腕,公子趙章那是遠遠不及。
可能是注意到蒙仲的神色陰晴不定,同時也是意識到自己方才好似透露了什么了不得的內情,李躋當即將此事揭過,岔開話題說道:“說起來,當年家父就曾叫在下結交于郾城君,奈何郾城君當時與公子章親密,使彼此不得已而處在你我……這次,李躋希望能與郾城君友好相處。”
“世子言重了。”
見李躋釋放了善意,蒙仲亦微笑回應,畢竟他與李躋之間,確實沒有什么直接的沖突。
片刻后,趙王何換了王袍,帶著肥幼來到了這座宴客的殿堂,聚在殿中交談的田文、李兌以及諸多趙國的臣子們,在朝著趙王何行禮之后,也就紛紛回到了各自的坐席。
隨后便是宴會的環節,跟其他諸國差不多,首先是宮中的趙女獻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