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李兌搖搖頭補充道:“……似這般,老夫并不認為有什么不對。先前,郾城君麾下的方城騎兵讓秦國蒙受了巨大的糧食損失,是故秦國決定‘以騎制騎’,向義渠國請來一支騎兵作為援軍,避免再被郾城君麾下的方城騎兵偷襲得手,這不難理解。”
其實蒙仲也覺得具體情況大概就是這樣,但他嘴上卻冷笑道:“在下卻不這么看,我認為,秦國請來這些義渠騎兵,是為了斷我軍的糧道!……實在是居心叵測!”
……
李兌的眼角微微抽搐了兩下。
他得承認,蒙仲所提出的觀點很正確,但問題是,這個隱患不就是暴鳶與蒙仲造成的么?如果不是這兩個人一力主張挺進,一口氣挺進兩百余里,變相讓他聯軍再次拉長兩百余里的糧草運輸線,今日又怎么會有‘恐義渠騎兵襲糧道’這個隱患?
然而聽蒙仲的口風,卻是將這一切都推給秦國的詭計,李兌亦是倍感好笑。
他搖搖頭說道:“郾城君所言,確實值得深慮。但就老夫看來,既然秦國明明白白地將近萬義渠騎兵暴露在我方面前,可見這只是一個‘警告’,警告我等莫要將其逼迫過甚。……倘若真如郾城君所言,秦國請來義渠騎兵的目的就是為了偷襲我軍的糧草,那么,秦國不應該將這支奇兵藏起來么?他們為何要暴露呢?這樣的做法,只能讓戰局僵持,卻無法擊退我軍!”
“奉陽君說地沒錯,這就是秦國的目的!”蒙仲一臉篤定地說道。
“啊?”李兌愣住了,不明白蒙仲的意思:“老夫……不明白。”
看著滿臉困惑之色的李兌,蒙仲的思維飛快轉動,冷靜而鎮定地編出一個解釋:“僵局!方才奉陽君所說的僵局,正是秦國的目的。……奉陽君且仔細想,眼下才九月中旬,且我軍軍中暫時也未暴露出缺糧的跡象,此時若秦國派義渠騎兵偷襲我軍的糧道,我方自然會派方城騎兵與貴國的騎兵進行抵御,試問,在這種情況下,秦國就能擊潰我軍么?不能!因為一旦秦國‘襲擊糧道’的策略奏效,我聯軍會立刻撤退,到時候縱使秦國展開反擊,也未必就能穩勝吧?……但若是將此事再推遲兩個月,那就是另外一種局面!”
“再推遲兩個月?”
李兌捋著胡須皺起了眉頭,顯然也聯想到了什么。
“再過兩個月,即是深冬,介時冰雪封路,糧草更難運輸,哪怕秦國眼下無法判斷我軍目前尚有多少存糧,他們也能猜到,那時我軍必定缺糧。介時,秦國再讓義渠騎兵截斷我軍的糧道,坐等我軍絕糧自潰再趁機追殺,則我二十余萬聯軍,皆死無葬身之地!”
說到這里,蒙仲指了指李兌手中的秦王書信,故作高深地說道:“是故,此乃秦國緩兵之計,是為了擊潰我二十余萬聯軍而設下的詭計!”
說罷,看似看穿了秦國詭計的他,心底卻暗自松了口氣:總算是圓過來了。
松氣之余,他不動聲色得瞥了一眼李兌,想看看李兌的反應。
不得不說,聽到蒙仲這一番危言聳聽,李兌亦是聽得滿臉凝重,甚至于,額頭也滲出了細微的汗水。
也是,雖說蒙仲那一番話是臨時編出來的,可李兌不知道啊,在他聽來,蒙仲這一番推斷確實很有道理。
至少,‘冬季缺糧’確實是他聯軍即將面臨的一個巨大難題,盡管李兌內心偏向于秦國確實是真心求和,卻也不敢掉以輕心,免得到時候真被蒙仲不幸料中。
還是那句話,他是此次討伐秦國的聯軍統帥,功勞是他,罪過也是他,倘若因為未能聽取蒙仲的勸諫而導致二十余萬聯軍被秦國一舉覆亡,那么,他非但會成為趙國的罪人,在史書上,也難保不會落下‘剛愎自用’、‘不聽忠言’的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