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李兌瞥了一眼蒙仲,一改方才凝重的態度,笑著詐道:“呵呵呵呵,這些,想來都是郾城君臨時編造的謊言吧?老夫很清楚,你與暴鳶主張繼續討伐秦國,自然不希望老夫與秦國和談,是故郾城君這件事上危言聳聽。”
倘若換做一般人,或有可能被李兌這一詐,詐得露出什么破綻,但蒙仲是什么人,道家弟子!
而道家弟子最基礎的就是修身養性,磨礪心性,哪會輕易被李兌詐出來?
就像此刻的蒙仲,雖然內心難免有些心慌,正在快速思考應對的話,但他臉上卻不露絲毫端倪,神色淡然地說道:“呵,原來奉陽君是這樣認為的么?在奉陽君眼里,原來在下的信譽還不如秦國的信譽……呵呵呵,秦國的信譽,秦國還有什么信譽可言么?奉陽君可還記得秦國曾經那‘六百里商於之地’的承諾么?”
“……”
李兌聞言皺了皺眉,捋著胡須一言不發。
他當然知道秦國曾經那‘六百里商於之地’的承諾,畢竟那是張儀生平最為得意的幾件事之一。
而秦國當時也默許了張儀的做法,因此惹來楚懷王大怒,傾盡舉國兵力討伐秦國,這才爆發了那場關乎秦楚兩國國運的‘丹陽蘭田之戰’。
雖說時隔多年之后,即秦國的宣太后主持國政后彌補了這件事,將張儀許諾的六百里商於之地如數贈予出國,但這件事,還是對秦國的信譽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這不,眼下蒙仲一提這件事,李兌心底就犯起了嘀咕。
雖然他很清楚蒙仲主張繼續討伐秦國,未必不會再這件事上故意欺騙他,但相比較蒙仲的信譽與秦國的信譽,李兌想來想去,最終還是覺得蒙仲的信譽更加可靠——至少蒙仲不會故意坑害盟軍,可秦國卻說不準,為了達成目的,秦人素來是不折手段的。
想了想,李兌正色問蒙仲道:“郾城君所言,確實很有道理,但,郾城君如何保證其中沒有私心呢?”
蒙仲當然明白李兌的意思,聞言笑著說道:“奉陽君,你知道在下素來不喜歡無畏的交戰,倘若秦國確實有心求和,而在下也能兵不血刃地為我魏國取得一些利益,在下會反過來勸說暴帥。……我的要求很明確,只要秦國肯歸還河西的元里、合陽、臨晉等幾座城池,在下同意與秦國和談。”
這小子是想向秦國索要回曾經屬于魏國的那個西河郡么?胃口有點大啊……
李兌看著神色平靜的蒙仲,心中暗暗想道。
可話說回來,雖然李兌覺得蒙仲的胃口有點大,但他反倒相信了蒙仲的這一番話。
至于蒙仲準備向秦國索要的城池與土地,這些東西是可以慢慢談的。
畢竟政治也好,外交也罷,本質上還是彼此的退讓與妥協,除非有一方忍不住要掀桌。
沉吟片刻后,李兌沉聲問道:“郾城君所言……可是實話?”
他當然很在意蒙仲的態度,畢竟單單一個暴鳶鬧騰不出什么來,無論是暴鳶自身的能力,亦或是暴鳶背后韓國的實力,但倘若有蒙仲站在暴鳶那邊,那就不好辦了,畢竟蒙仲的能力有目共睹,且蒙仲的背后是與他趙國想必不遑多讓的魏國,出乎各種原因,李兌可以不照顧暴鳶乃至韓國的態度,但必須尊重蒙仲以及其背后魏國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