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章臉上浮現幾絲困惑。
見此,蒙仲先請翟章在桌旁坐下,且親自舀了一碗燙酒給這位大司馬,隨后他這才解釋道:“今日魏冉來見軍將與在下,一邊口口聲聲表示咸陽那邊正在積極備戰,一邊又在我二人面前高唱秦賦《無衣》,試圖讓軍將與在下明白秦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但事實上,我知道秦國其實并不想繼續這場戰爭,畢竟這場仗迄今為止,我等已借助五**隊的力量重創了秦國,倘若開春后繼續交戰,秦國的處境就很不利……”
翟章與公孫豎微微點了點頭。
想想也是,被敵軍逼近國都至只剩下百余里的距離,這是秦國自遷都咸陽一來從未遭遇過的,哪怕當年秦楚兩國的傾國之戰,強大的楚**隊也不曾將秦國逼到這種地步。
“……秦國一方面積極備戰,另一方面,又因為顧忌咸陽沒有城墻而不敢輕易開戰,因此魏冉多次來見軍將與在下,一點點地妥協與退讓,其目的還是為了能說服魏韓兩國撤兵,但大司馬突然在魏冉面前透露了魏王封在下為河東守的命令,我擔心這會刺激到秦國,導致秦國被迫必須與魏韓兩國繼續交戰……”
“……”
翟章與公孫豎對視一眼,二人均陷入了沉默。
隨后,公孫豎好似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懂了,秦國此前并不認為大王會冊封蒙小子為河東守,一直在這個考量的基礎上與我方談判,是故他們才會一點點地退縮與妥協,因為他們并不懼我,但這下忽然換做蒙小子出任河東守……唔,這確實可能會過分刺激到秦國。”
可不是嘛,本來由他公孫豎出任河東守,秦國考慮的問題僅僅只是割地的多與少而已,因為秦國并不畏懼公孫豎,可突然間,魏國把蒙仲調到了河東守,秦國怎么可能還會在割地多少的問題上妥協?——要知道今日割讓給魏國的土地,明日說不定就會成為蒙仲進攻秦國的橋頭堡。
說白了,一旦蒙仲接任河東守,那么秦魏兩國的矛盾就徹底被激化,意識到危機的秦國只要不肯坐以待斃,就絕對不會再對魏國有絲毫的退讓。
在聽懂了這一層含義后,就連翟章也懵了,驚愕地說道:“老夫趁機推舉你出任河東守,竟反而壞了大事?”
聽到這話,公孫豎替蒙仲圓場道:“大司馬言重了,若在平日里推薦蒙小子,田文必然從中阻攔,唯獨這次,田文才會選擇默許……他人不說,至少在下得感謝大司馬。”
不得不說,公孫豎希望蒙仲調到河東已經想了好幾年了,畢竟他自忖他的才能不足,不足以以鎮守他堂兄公孫喜曾經坐鎮的這片土地——從某種意義上說,河東郡早已成為了他們公孫一族的第二個故鄉,他當然更加在意這片土地,不希望這片故鄉遭到秦國的入侵。
聽到公孫豎的話后,蒙仲也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表態有些問題,當即向翟章道歉,畢竟翟章以年近七旬之齡,冒著嚴寒千里迢迢趕來代魏王傳達冊封的命令,由此可見他對蒙仲的看重,蒙仲自然不好恃寵而驕。
“行了行了,你道什么歉?”
翟章擺擺手打斷了蒙仲的道歉,皺著眉頭實誠地說道:“老夫方才進來時,也沒想那么多,只是隱約聽到那魏冉似乎在與你聊方城郡的事,老夫才故意……唉,那現在怎么辦?你說那魏冉回去后……”
“先……先靜觀其變吧。”
蒙仲想了想說道。
翟章點點頭,旋即頗感郁悶地一口飲下了碗中的燙酒。
他本來只是想把好消息提前告訴蒙仲,順便給魏冉、給秦國一個下馬威,可沒想到反而壞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