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的黑暗傾瀉而下,沁入沙子的縫隙里,宛若液氮填充進來,滲透出森森的冷意。這就是沙漠之中的夜晚,冷得出奇,沒有帳篷和睡袋,人類根本無法抵御這樣的寒冷。
蘇難拉上了帳篷的拉鏈,正準備鉆進睡袋里休息時,危夏忽然來到了她的帳篷前,她將帳篷拉開了一條小縫,蘇難朝那里看去,從縫隙中看到了她那雙色澤瑩亮通透的眸子。即便身處黑暗之中,她的眼睛也漂亮得驚人。
“有事么”蘇難問。
危夏說“今晚我能和你一起睡么”
蘇難沒有立刻答應,反問她“關老板呢”
“我怕興致上來了忍不住,”危夏在外頭語氣平靜道,“但是這種地方,實在不方便。”
聽到她用這種口吻講出這番話來,蘇難看著她笑了,她往里邊挪了些,給危夏讓出了一小塊空地“進來吧。”
和之前表現出來的強勢與冷漠相比,蘇難此刻顯得有些過于好說話了。然而危夏卻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異樣,她一聽蘇難同意了,便扭頭支使王盟給她拿睡袋過來。王盟沉著一張臉,一言不發地拿了睡袋過來,又一言不發地扔下睡袋走了。
帳篷雖說不大,但睡兩三個人綽綽有余。危夏倒了點保溫杯里的熱水擦洗掉臉上的風沙,然后掏出一堆瓶瓶罐罐開始往臉上抹護膚品。蘇難就坐在她身后看著,危夏從小鏡子里注意到了她的視線,扭過頭來問她要不要也抹點。
蘇難提醒“后邊還有挺長一段路,到時候只會更難走,你還是自己留著用吧。”
聞言危夏露出了笑意,抹護手霜時,她拉住了蘇難的手,把擠在自己手背上的護手霜仔細地給她抹勻,說自己護手霜帶得挺多。蘇難能感受到危夏的手有多軟,就連虎口和手指上都沒有任何繭。如果說之前還留有幾分懷疑,那現在她心底里的疑慮就徹底打消了。
一個有身手的人,她的手再怎么精細保護也不可能沒有半點繭子。而且,蘇難觀察了危夏一路,她的身形、舉止甚至包括走路的姿勢,都不像是有身手的人。
種種跡象都表明,危夏只是個普通人。
但是半夜里蘇難在黑暗中緩緩睜開眼睛,她的眼珠子在眼眶之中轉動了一下,看向身側睡袋中的危夏。她睡得很熟,呼吸平穩,但睡相很好,基本沒什么動靜。
倏忽間蘇難便拉開了睡袋,她猛地起身,手指在下一刻便堪堪抵住了危夏的脖子。人的汗毛是可以感受到氣流運動的軌跡的,長久訓練過的人會有一種本能,在感受到危險降臨的時刻,肌肉記憶會不自覺地做出防御的舉動。
但危夏卻一直閉著眼睛睡覺,毫無防備,也毫無反應。
蘇難長久以來所接受的訓練告訴她,不要輕易下任何定論,就算是下了的定論也隨時要做好推翻的準備。而這一次蘇難才真正敢確定,危夏的確只是個普通人。
在危夏沒有任何變化的、輕柔平穩的呼吸聲中,蘇難回到了自己的睡袋里,拉上拉鏈,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