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還沒有做好再見到他的準備。
見到一個站在萬事伊始,對一切都無知無覺的裴臨。
不過,雖然姜錦不想重蹈覆轍,然她此時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獵戶女,除卻打獵的家伙和這間破屋,再無家私,稱得上是手停口停,再想逃避,每日也依舊要進山打獵。
秋意漸涼的清晨,姜錦和往常一樣,拐上蓬門,往山里去。
瑟瑟的風自山澗而起,裹挾著枯黃草木的氣息席卷難寧。
姜錦迎風打了幾個大噴嚏,背緊了竹簍,打算今日早些回去。
右邊眼皮跳了半天,連帶著她半邊顴骨都有些發麻,她心念一動,隱隱感覺到不對勁了。
血腥氣宛若詭異的暗香,浮動至她的鼻尖。
姜錦只覺兩腿重逾千鈞,怎么也邁不開了。
這回,她沒有再在山中找尋,而是輕車熟路地爬到了順風的高點。
這里視野開闊,并無高大的草木遮蔽,可以將底下的情形一覽無余。
那塊山石后頭,果然已經有人了
姜錦瞳孔微縮,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再久不見,她也依舊記得這張鮮活英氣的面孔。
這一世,憑借一點先知先覺,姜錦反應得快了不少,至少此時此刻,山石后那個渾身是血的少年,還沒有暈過去。
他嘴唇青白,勉力邁著艱難的步履,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山石后,抬手感受了一下風吹來的方向,才在背風處跌坐下來。
他的掌根抵在自己的胸口,似乎是在確定某樣東西的存在。
確定好之后,他粗重地喘了幾口氣,腦袋一歪,闔上了雙眸。
居高臨下的姜錦將裴臨的動作盡收眼底,直到掌心傳來些微的刺痛,她才發覺自己下意識攥緊了一旁粗礪的樹枝。
她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過,自己正站在命運的分岔口。
她的,還有他的。
姜錦深吸一口氣,隨即一點一點地把這口氣吐出去。
算了,再救他一次。
姜錦想,她救的不是她曾經的丈夫,而是把守中原、打得戎狄落花流水的將軍。
他得活著。
她緩緩松開被樹皮磨破了的手,挪動著腳步往山石旁走去。
“算我欠你的,”姜錦低聲自語,“這么大的血腥味,任你再厲害,留在這一晚也是要喂狼。”
盡管眼前的裴臨年紀尚輕,然他們夫妻多年,姜錦對他的身體再熟悉不過,是以并不扭捏,在拖他回去之前,還打算先給他處理一下腿上的傷處。
姜錦放下背簍,用牙咬著自己的衣擺下圍,刺啦一聲撕了塊里衣上還算干凈的布出來。
她跪坐在血泊里,任血水也染透她的衣裙,低下頭,正要伸手探向他的傷處,忽然就被制住了。
一只血跡斑斑的手,扼在了她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