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姜錦最后再回望了一眼這座養育了她的小山。
冬日,山野中草木枯敗,她這一走,也不會再看到它綠意盎然的樣子了。
姜錦清嘆一聲,她把屋舍中有用的東西拾掇進了竹簍,悄悄放在了陳七嬸家門口的墻根下。
裴臨靜靜地等著,等姜錦回身之后,才再緩步牽馬走來。
和前世一樣,他弄了兩匹馬來。
裴臨捋著馬兒的鬃毛,道“想來以姜娘子的脾性,會更喜歡騎馬而不是坐車。只是不知姜娘子可會騎馬”
他伸出手,把另一條韁繩遞給了姜錦。
姜錦微微一笑,坦然接過,她郎聲笑道“那是自然,不過我只騎過驢,要讓崔公子看笑話了。”
雖這么說,但她的腳步不見一點虛浮。前世她從未騎過馬,在這個時候也未曾露怯,這一世更是如此,戰場都上過了,駕馭起馬就像駕馭弓劍那樣嫻熟。
沒什么暖意的陽光下,裴臨望著姜錦高束起的發絲,微微一滯,一會兒后才翻身上馬,不緊不慢地跟在落后她半個身位的地方。
她生氣蓬勃,身上的粗服短打都透出了曾讓他求而不得、夜夜業火焚心的氣息。
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言,極少談話,兩匹馬看起來都比他們有默契一些。
如此跋涉了數日,在野外喝了幾夜的風后,姜錦終于看到了云州巍峨的城樓。
云州算是中州,比不得富庶地界,但也比那些荒蠻之地好上太多。
望著和淺淡記憶中別無二致的城墻,姜錦自語道“云州”
她終于又回到了一切的。
隨即,姜錦轉過頭去,朝裴臨道“多謝崔公子照拂,往后有緣再見。”
裴臨指了指她牽著的那匹馬,道“這匹馬,就當是臨別贈禮了,有緣再見。”
隱約的猜疑在他斬釘截鐵般的離開后煙消云散,姜錦長舒一口氣,牽著馬進了城。
無論是馬還是銀票,只要不是裴臨本人,她受之都無愧。畢竟未來割據一方的節度使大人,他的性命再怎么值錢也不為過。
像是應和著某種吉祥的寓意,天邊彩云流散,原本半遮半掩的日輪盡數顯現,城墻被鍍上了金色的光。
迎著光,姜錦微瞇起眼,問過路人后,在道邊隨意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冬日已至,這個時候不是跑商做生意的好時候,客棧的房間大半都是空著的,姜錦要了一間乙字房,店小二殷勤地替她牽馬,又引她上樓。
一路辛苦,姜錦凈了面后便直接睡下了。
這一覺睡得安穩,直到黃昏,她才堪堪醒轉,起床打算去外面轉轉,再弄些吃的。
云州街市繁華,非縣村可比。然而長安坊市姜錦都轉膩了,如今只用一種局外人的態度欣賞著云州的風物。
宵禁還早,她一面在街上緩緩走著,一面打聽著有關裴刺史的風言風語。
上一世的具體細節她未必記得那么清楚,很多地方都得再確認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