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書肆前,身穿藍布袍、戴著頭巾的顧舟回正抱著一軸畫,與掌柜的在門檻外交談。
“勞您幫我掛售這一回家母重病,如今我”
姜錦本不打算上前寒暄,可書肆的掌柜恰在此時展開了卷軸,露出畫上的半邊山巒、一抔春水。
她正要挪開的視線忽然就頓住了。
裴臨見她停步,亦是頓足,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他牽著韁的手忽然就用力起來。
那幅畫
“原來如此”姜錦喃喃道。
只言片語剛好夠拼湊出上輩子的細節,怪道那時的顧舟回會在她病中伸出援手,原來她無意間買下的畫,竟是解了他的舊時的燃眉之急
裴臨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問道“姜娘子可是看見什么稀奇事了”
姜錦抿了抿唇,牽馬避到一邊,沒有言語。直到顧舟回神色寂寥地放下畫走后,她才終于上前,和書肆掌柜買下了那幅畫。
就當是全了這輩子的機緣吧。
裴臨在一旁涼涼地看著,他負手背在身后,沒來由地道“姜娘子可真是樂善好施,菩薩心腸。”
姜錦閑閑睨他一眼,懟他“我有自知之明,不必裴公子夸獎。若我冷心冷肺,先前也就不會有人把你給扛回去了。”
這話把裴臨噎得死死的。
他原還想試探一番她看清那幅畫后,到底想到了哪一層上,如此,卻也張不開口了。
裴臨的眼神往顧舟回方才走入的巷口隨意一瞥,看見他還呆立在原地,沒有走。
顧舟回正愣然望著姜錦的背影,他衣擺微動,像是被風吹起,又像是想抬步過去卻又不敢,就這么怔在那里。
姜錦若有所感,與書肆掌柜銀貨兩訖的瞬間,她抱著畫軸,剛轉過身,還沒來得及回望,視線忽然就被另一個挺括的身影擋住了。
裴臨不知何時上前了兩步,那襲青色襕衫同她近在咫尺。而他寬肩勁腰,手長腿長,很容易就把她眼前的光景遮了個全。
裴臨自然地道“姜娘子好雅興。”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幫她拿上東西,姜錦抱著畫軸的臂彎一緊,避開了他的動作,旋身牽馬就往前走。
她說“走吧,時辰不早了。”
裴臨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在她身后,他低垂眼眸,掩去了瞳孔中飄忽的神色。
姜錦心中掛念的事又多一樁,自然沒有發覺裴臨細微的神情。
她想,或許上輩子她應該多問旁人幾句有關顧舟回家中的情況,他的母親是否有度過此次難關,她現在竟是一點都不知曉的。
姜錦一向知恩圖報,旁人對她細碎的好,她一概記在心里,哪怕是裴臨,她也可以很理智的把屬于他的好與不好分開來看。
前世顧舟回送來的藥,不論有用沒用,總歸是一份恩情。
賣畫到底不是長久之計,姜錦眉梢微動,想到了一個解決辦法。
她緊蹙的眉心一松,裴臨便讀出了些苗頭,他卻沒問,生怕問出個自己不能接受的答案出來。
刺史府門前,有小廝在門口等候他們歸程。姜錦把手上韁繩交給小廝,說了聲“有勞”,便又轉身面向裴臨。
她先不說話,只伸手去解她身上那把原屬于他的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