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上時常會有意外,不算稀奇。若非有意往壞處想,這也是根本不會惹人注意的死法。
姜錦剎那間便已明了。
恐怕,凌家鏢車遇劫,當真是裴煥君下的手。
他暗地開采鐵礦,自然需要大量的火藥和燧石。然而礦產并非私有,朝廷會派鹽鐵官至各州縣監督,做火藥的硫磺、硝石要么從礦上來,要么是要從海外交易。
宋家人便是在為他賣命,那姓宋的妾室是羈押的人質,也是安他們心的符號。
宋姨娘暗地里雇人運送火藥到范陽
姜錦忽然想到了之前,薛靖瑤安排她和裴臨押運“糧草”那次。
這位盧大夫人同樣在做販售鹽鐵之事,同樣的,火藥燧石,她自然也需要。范陽沒有黃鐵礦,不產硫磺,只能向外買,不知是不是巧合,兜來轉去,竟買到親家頭上來了。
宋姨娘悄悄接私活賺錢,怕是被裴煥君發現了,賣家似乎還在范陽方向,這必然引起了他的警覺,故而劫車、滅口,一條龍做下來,干凈利落。
世道不太平,東西沒到手,也沒有引起范陽那邊的注意,薛靖瑤不可能事無巨細到連一車火藥這種事情都過問,手下沒收到這邊的,可能轉頭就去尋求其他途徑購置了。
只不過
姜錦的心情很是復雜。
這么一來,凌家遭受的完完全全就是無妄之災,或許也不能完全說是無妄之災,至少凌父,他是心里有點底的,但還是鋌而走險。
而裴煥君、她兩輩子名義上的義父,就真的是滅凌霄滿門的仇人了;
二則,事情真如這般的話,一個平素看起來清正嚴明,至少還算個好官的一州刺史,為什么要私采鐵礦
要知道,撈錢的手段有很多,若只是貪圖金銀權勢,根本沒必要冒這么大的風險,一州的主官有的是撈錢的名目。
可要是不圖錢,那為了什么呢難道只是想造些刀槍斧鉞來玩兒嗎
越是深想,姜錦越是心里發毛。
因為,私采鐵礦這種掉腦袋的事情,往往會和另一個掉全族腦袋的罪名,聯系在一起。
她無可避免地想到了兩個字謀逆。
前世今生交集不過了了,姜錦最多在前世聽聞裴煥君的死訊后有些惋惜,所以此時此刻,她當然也不是在擔心他的命運。
她擔心的是她自己。
裴煥君有不臣之心,而她的養父姜游,與他卻是舊友,至少至少是可以開得起玩笑的舊友。
先前,裴煥君更是攛掇著裴清妍,讓她替她嫁去范陽
姜錦的指尖都在發寒。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頰,接連不斷的思考下,有些失神。
他若真有想法,當然希望會有強大的助力,畢竟姻親關系難以甩脫。
范陽那邊會不會如他意且不論,但裴煥君要保住裴清妍的這樁親事,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可是,他緣何又想要她去替她的親女呢
難道說她一個孤女,分量會比裴清妍這個親女還要重
電光火石間,姜錦恍然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