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股尷尬還沒來得及蔓延,薛然已經動作極快地,從小荷包里摸索出一枚帕子,又小心翼翼地展開它,顯露出里頭的那只玉扣。
薛然手心向上,把這色澤溫潤的小玩意兒往他眼前湊。
看清是什么之后,裴臨的神情驟然冷肅了下來。
他沒有接過,只是將掌中韁繩攥得更緊了,“她還同你說了什么”
薛然有些緊張,可他還記得姜錦都和他交代了什么,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裴臨,一點神情都不敢錯過。
打量裴臨的時候,薛然內心其實有一點兒歉疚。
師父對他這么好,可他卻不向著他,而是幫著姊姊來試探他。
然而薛然記恩,他終歸更向著姜錦。他捏緊了稚嫩的拳頭,認真地做著傳話筒,“師父,姊姊有一句話讓我一起捎給你。”
“她說,她已將一切,都查清楚了。”
大好的天氣同樣給姜錦行了便利。
若是下雨,行路泥濘,便又算是煩心事一樁,但最近日頭晴好,之于趕路來說便是喜事了。
是以,雖有謎團疑影懸于心間,也沒影響到姜錦的好心情。
她騎著俏俏,一面往探聽好的方向趕去,一面還有興致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
之前薛靖瑤派人查玉扣的來處,提到它是來自范陽往西的一個玉作坊,姜錦此番,便是打算悄悄地去拜會一番,看看那對曾經遺失女嬰的夫婦,到底同她有幾分相似。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長久以來,她一直都過于低估了自己的力量,所以眼下,姜錦只打算循著自己真切的感受來找。
姜錦喬裝打扮,她穿了男裝,又對面容加以修飾,假作是賣貨至此的商人,打算先拜訪了那戶玉匠。
這邊小鎮街上的店鋪布局大抵都是一樣的,前頭開張賣東西,后頭要么充作作坊,要么干脆住人。
姜錦望著“滿記玉行”的招牌,闊步走了過去,大大咧咧地朝店內正摳著牙的小二招手,道“你家可有隨葬的玉器賣”
小二撣了撣胳膊,霎時便揚起一個浮夸的笑臉,道“有當然有請里邊兒來”
眼前這種目的清晰的客人,是最好把生意做下來的,小二自然殷勤。
姜錦也早想好了自己的故事“他”是某個富商的家臣手下,此番是奉他之令,來置辦他身后的陪葬品。
時年達官貴人多以奢華的墓葬為榮,生前就開始預備死后哀榮的數不勝數,而她為什么恰好來這里采買,隨便扯幾句風水之類的托辭就好了。
畢竟涉及身后事,無論多么荒謬的事情,
用風水命數來解釋都是解釋得通的,姜錦也不怕自己有什么異樣之處被瞧出來。
正是人可羅雀的時候,姜錦才一進來,店里的掌柜便也迎了上來,聽聞她的來意,掌柜摸摸自己的下巴,叫小二去后頭拿成套的玉器去了。
“郎君想要什么,我這兒自然都有賣的,”掌柜笑瞇瞇地道“哪怕形制上有什么要求,我們后頭就是作坊,只要有圖紙,都是做得出來的。”
這話便是在暗示客人,哪怕是有超乎品級和使用范疇的東西,他們也是可以做的。
姜錦正愁不好切入話題呢,聞言,她挑了挑眉,道“我家主人可有的是銀子,不過,你們這兒安全嗎”
時年喪葬攀比之風盛行,所以朝廷也有規定,諸如玉蟬玉俑之類的隨葬品,都要依隨著分明的級別來。
商賈有錢卻苦于身份,冒險逾制的可不少,畢竟人家都富了一輩子了,怎么可能容許自己在地府做個窮光蛋
掌柜見多了這種客商,他壓低了聲音,不緊不慢地道“城里不好做,去到鄉下悄悄做就好了嘛。鎮外錢家村,也有我們的地方錢老三”
掌柜扭頭朝內間喊了一聲,不一會兒,便有一個皮膚粗糙的中年漢子走了出來,他手上盡是老繭,衣衫上也沾滿了粉塵,一看便是做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