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若有什么需求,盡管同老三說,他說話笨拙,手藝確是方圓百里最好的。”掌柜滿口稱贊。
姜錦微微一笑,朝那錢老三道“哦當真如此那拿幾樣成品予我瞧瞧,若是不好,我便換別家去了。”
掌柜一使眼色,錢老三便鈍鈍地點了頭,他從袖中掏出一只玉扣,憨笑道“我弟弟家添丁,這是我才打磨好的平安扣,打算”
他確實不會說話。人家這邊要買陪葬的東西,他卻在這里講什么添丁之喜,掌柜簡直無言以對。
誰料,那錢老三拿出的東西卻正中姜錦下懷。
她目光凝在玉的弧光之上,隨即伸手接過,狀似不經意地摩挲著上面的回路。
姜錦眉梢微動。
這只玉扣與之前與她相伴的那只,估計都是出自這位之手了,連里頭的回紋和線條的勾勒都是別無二致的。
她一口咬定,道“可以,我就要這錢師傅做。圖紙我帶在身上,今日便可以下定。”
姜錦補充要求“但是這隨葬品精細,出不得差錯,我一定是要盯著的。”
像姜游帶著她生長的那小村,別說外人,就是多飛來只外鳥,村里人便都知道了。山村封閉,她正好借由這個機會,去那錢家村找那對夫婦。
這點小要求,掌柜當然不會不答應。
生意成了大半,老掌柜眉飛色舞地拉著姜錦確認事宜、簽訂契書。
姜錦是心急的,然而她知道,自己若急了實在是顯得太突兀,因而壓下心頭的焦躁,轉而開始挑起刺來,努力扮演一個合格的市儈客商。
“你們北人莫要誆我,契書拿來,予我細看
。”
“這可是頂重要頂重要的物件,若不是我家主人算了風水,非要此方位產出的玉石才壓得住魂,才不會舍近求遠來你們這里”
有錢唾面都能自干,掌柜不以為意,依舊喜笑顏開。
像是怕到手的鴨子飛了似的,才立完契書,他便催著小二叫了馬車來,送錢老三和姜錦一起走了。
進行得還算順利,姜錦猶在打探,她問一旁拘謹著的中年男人“你是哪年起開始做的玉匠”
錢老三只覺她是在問他的經驗和本事,老實答道“這行當,我已經干了三十多年了,七歲起就去做了學徒。”
姜錦又問“那你家中還有什么人他們做喜事,你也都會送東西”
錢老三點頭,道“是啊,小玩意兒邊角料雕的,不值錢。”
姜錦的眼神掃了掃,她若有所思地道“東西不值錢,手藝卻是值錢的。”
這話倒是讓錢老三很動容,他咧開嘴笑道“這么些年了,每回錢家添丁,旁的拿不出手,這些小東西我還是會送的,討個好彩頭。”
“哦是嗎”姜錦神情不變,只是繼續追問“從前你也送的平安扣都是什么樣子的”
匠人談及自己的手藝,總是熱衷的。錢老三有些興奮地道“今日這只平安扣,還算普通了。十來年前,我手頭上做著一個玉佛,佛祖手心雕下的那一小塊料子極好”
他一字一句地描述那平安扣上的雕花、玉質,姜錦仔細聽著,倒都能和她那枚對上號。
雖然已經做了準備,此刻直面事實,確不免還是有些感慨。
姜錦打斷了他的侃侃而談,道“那東西,你最后送給了誰”
“也是我家老四,”錢老三說著,眼睛開始盯著姜錦看了,他說“當年我弟妹生下一個女娃娃,可俊了,就是命不好,平安扣也沒壓住什么好意頭,弟妹背著她去河邊洗衣裳的功夫,轉眼間背簍和孩子就都沒了。”
錢老三感嘆,“也不知是不是被水卷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