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足以讓姜錦震驚的消息。
郜國公主。
排除掉所有其他的選項,那唯獨剩下的那個,便一定是對的。
她忽而又想起,裴煥君總是在臘八設宴開席,又支開眾人,獨自在書房祭拜。
前世困守長安,對于這位郜國公主的生平,她有所耳聞。
那時的姜錦抱著冒熱汽的碗,呼氣垂著勺里的臘八粥,聽凌霄絞盡腦汁地和她講搜羅來的各種軼事。
生怕她養病悶了,凌霄手舞足蹈地和她比劃,“郜國公主被圈禁日久,終于呀,有一日無法忍受、自焚身亡,就在那年的臘八呢。”
當時的姜錦只是當故事聽,沒成想這輩子,這件事情突然和她、和她荒謬的身世牽系在了一處。
她可以確定,裴煥君書房中供奉的,便是早在十數年前,因為巫蠱謀逆之案過世了的郜國公主。
這位郜國公主大抵魅力超群、手腕卓然,這么多年過去,從帶著她“遺孤血脈”隱居多年的姜游,再到已經做了一州刺史的裴煥君,竟還都記掛著為她效命,復起她未完成的事情。
而她姜錦,兩輩子都是被無辜牽扯進來的小卒子罷了。
徹底知曉這一身世之后,凌霄在她面前欲言又止了好幾日,直到姜錦受不了她這吞吞吐吐的模樣,敲了敲她腦門,她才終于吐露心聲。
“姐姐你不會心動嗎他們覺得你是那公主的血脈,會覺得你是同路人。”
凌霄的話其實有些含糊其辭,但姜錦聽明白了。
她身在范陽,又受信重,若她也有意,那
滿口拒絕才像假話,姜錦收斂神色,正色同凌霄道“相比這個,我更愿意一點點穩扎穩打。況且,我并不是誰血脈的延續,經不起那種過于熱切的推崇。”
她頓了頓,又道“是有怎樣,別說沒有,就算有,難道我就會站到你的血仇那一邊去嗎”
裴煥君害死了凌家一家老小,無論如何,姜錦也決計不會再與這種人為伍。
凌霄原本有些郁郁的神色霎那間云銷雨霽,她說“我沒有猜疑姐姐,只是”
姜錦微微一笑,只道“其實,你的話點醒了我。”
凌霄不解,緊接著,她便見姜錦眼神微微放空,既而喃喃道“連你都難免會有這樣的想法,那他呢箭矢破空的那一瞬,凌霄,你說,他想的是什么”
“是在擔心嗎擔心我為那個狂妄的可能心動故而干脆隱瞞不發,只想著自己解決一切再說。”
本朝不是沒有出現過女子當政,就連郜國公主當年,亦是效仿前輩罷了。
姜錦沒有點名道姓,但是凌霄知道她在說誰。她猶豫了一小會兒,還是道“我倒覺得,是也不是。”
姜錦偏過些頭看著她。
凌霄繼續說著,底氣也不是很足“在那一箭前,他一定有心隱瞞,或許正是如此作想。但箭射來不過呼吸間的功夫,再多的想法,也都是事后對自己的猜測。”
姜錦笑笑,語氣平淡,“是啊,那一瞬至多夠猶豫,哪容得了多少百轉千回的心思。不過這一點猶豫,外加從前升起過哪些念頭,才會讓他覺得那是他做出的選擇,罪無可赦。后面見我受了毒傷,恐怕更是不敢面對我吧。”
連凌霄都能揣摩明白的裴臨那點心思,姜錦更了解他,不會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