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過往種種,現如今,在這世上,終究成了只她一人獨守的寶藏。
春雨初霽,姜錦與裴臨分道揚鑣。她無意再與他有所糾纏,只要他幫忙送她到云州就算了結。
他們就此別過。
姜錦有許多事要做。救下凌霄、找尋身世、打磨己身、搏取功名利祿可命運恰如水流,依舊推動著兩葉扁舟在波瀾中起伏、靠近。
人的喜好并不會因為重生而改變,要強的人也總是慕強。無可救藥的,姜錦對另一個裴臨動了第二次心。
她害怕重蹈覆轍,然而此時還未曾叱咤風云的裴臨,用足夠熾熱的少年意氣一點點打消了她的游移,他望進她的眼睛,攥著她的手抵在自己心口,一字一頓地對她說“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但我一定、一定、一定會讓你,不再懼怕。”
因為少時的經歷,對于他人的情緒,裴臨其實有一種敏銳的直覺,在這段時日的歷煉下,他似乎對人心有了更多的揣摩,他察覺了姜錦對他的顧慮,盡管他不知是因何而起。
被識破的瞬間,姜錦想躲,卻被他攥住手腕不肯放。他的眼神像狼,似乎一定要從她這里索取到準確的答案。
恍惚間,她想起了自己前世是為何而心動。
相識微末的少年少女確實很容易對陪伴的彼此袒露心扉,而她也正是在這樣的相處中篤定了彼此的心意。姜錦從不是害羞帶怯的那種小娘子,某次一起出兵,她瞄見他不知第多少次偷眼瞥她,笑嘻嘻地湊了上去,問他,他在看什么
裴臨那時只別過了頭去,什么也沒說,她有些失望,可下一瞬,他微涼的手指已經握住了她的手,動作生澀,嘗試與她十指相扣。
過往歷歷可數,但重生回來,姜錦只覺自己的血還是冷的。這并不是說她有多么的冷酷無情,只是曾經蹉跎過的那些歲月,終究化作了綿長的疼痛,纏繞進她的骨頭里。
她
再做不到像從前那般熱烈直接。
可裴臨不同。他沒有經歷過那些,他還未謀定后算,而是莽字當頭。
他一身的血都是滾沸的,就這么用熾熱的少年意氣,燒融了她身上的積雪,一點點打消了她的猶豫。
這是與前世截然不同的心動。
確信了這一點后,姜錦放下得很快。而后的故事里,她雖然仍舊因為過往的事情心有余悸,但腳下這條路的走向,也的的確確沒有走向從前的老路。
在查到自己似乎便是郜國公主的女兒、看清裴煥君的真面目以后,姜錦倏爾就想明白了前世裴臨的自作主張是為何故。
這回,她有意試探,故意讓裴臨知曉了這件事情,想看他是否還會做出前世那般的決定。
好在,他沒有。
人生境遇千差萬別,或許一丁點不同的遭遇就可以改變一個人,再加上姜錦的刻意調校,他有了迥異的表現。
原本就可以兩人分擔共享的事情,也終于在正確的處置之下,走向了不一樣的結局。
她與他并肩作戰,一點點拾回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自己,也勘破了昔年縈繞在她身世之上的謎團,解決了由之引發的事端。
在七年后的今天,再過幾日,他們便要一起去往長安受封。前世的情境沒有重演,她也不再是誰夫人的角色,姜錦覺得,這樣很好。
裴臨是早想與她成婚的,姜錦也并不排斥,她早打定了主意要過好這輩子。
拖至今日,到底因為長安總歸是她的心結。
姜錦沒打算在感情里留有罅隙,所以她與裴臨約定,在此去長安回返之后,等她說完一個故事,若他不介懷這些神鬼志異的荒唐事,那她也不介意這輩子和他真真正正地重新來過。
算算時間,不過這兩日便要啟程,才能趕得及在歲尾抵達長安。所以姜錦一點也不急著起身,安心享受著眼下溫存的時光。
只是被她緊緊攬著的男人就沒有這么安詳了。他的雙眸仍深陷在震顫之中,在聽見“成婚”二字從姜錦嘴里信口說來,鴉黑的長睫抖得更厲害了。
他不知道該不該選擇相信這是一場夢,可是她的體溫太過真實,真實到他連碰都不敢碰。
“你別動,讓我抱抱,”她還在說話,“馬上就要出發去長安,路上又免不得吞風飲沙,現在可得休息好。”
“長安”裴臨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我們就要去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