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終于覺察出他的怪里怪氣,姜錦睜開眼,雙手撐起上半身,訝異地看著他,道“對啊,不然呢裴臨,你今天很怪,被夢魘著了”
裴臨的喉結上下滑了一滑,嗓音滯澀,“大概是吧。是夢魘。”
眼前的姜錦,長發烏黑,閃爍著健康的光澤。
和他記憶中病容憔悴,連發尾都枯黃的模樣全然不同。
他忽然有些分不清,到底何處才是夢魘了。
裴臨嘗試抬起手,輕輕攏過姜錦頸側垂下的
長發,聲音低啞地道“錦錦。”
姜錦不以為意,也抓了一縷他的頭發來玩兒,一邊道“別來這套,我同你說過了,我現在是不可能松口的,美男計也不好使。”
攏著她長發的手從肩頸滑到肋下,寢衣輕薄而柔軟,很容易感知到,那里,并沒有存在過一個很痛很痛的傷疤。
馬上就要去長安了,如果按時間來推演,說明有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裴臨的動作頓住了。
他抬眸,對上姜錦的目光,她似乎還在往下說著什么,但是他已經聽不清了。
或許這是另一個時空的美夢。
他沒有讓她沒有受傷,他們順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沒有經歷那些坎坷與傷痛,她全身心地信賴著他,等待著長安之行后,與他結成真正的夫妻。
相比殘酷的現實,夢像彩云像琉璃,美好卻總是易逝。裴臨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在姜錦再一次湊近他的時候,他忽而展臂,側身將她摟到了懷中,閉上眼,感受著她的氣息。
連呼吸里都沁著甜意,他不敢松手,也不敢睜眼,就這般深陷了進去。
琉璃墜地,彩云拂散。
再回過神時,他仍舊身處在冰冷墓室,旖旎溫存已然成空。
裴臨想,果然是夢。
是美夢。
一年多了,自別后一年多了,她從未入夢,今朝之機緣,實在超乎了裴臨的想象。
他倚在棺槨上,視線緩緩下移。
嘔出的心血干涸作深褐的混沌一團,洇開了信箋上的字跡。火舌燎過的家信七零八落,伴著灰燼散落。
紙張最是易燃,可這些信他嘗試點燃過很多次,卻怎么燒也燒不盡,有點好笑,仿佛是她在拒收。
裴臨忽然想到了什么,拔出了腰間隨身的刀,刀刃劃過腠里,鮮血濺落,再度暈開了墨跡血痕。
腥甜的氣味彌漫,在火焰重新燃起的煙塵里,他合上了雙眸。
如他所愿,他再度陷入了夢境。
只是這一次,他似乎只有意識存在,就像寄居人世的一抹游魂,俯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夢境彼端,兩人合抱都抱不過來的槐樹下,姜錦站在大石頭上,和“他”視線平齊。
姜錦一本正經地道“答應你的,等我們從長安回來,我會告訴你一件事情。”
“你可別被嚇到哦,”她說“我活過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