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錦聽不慣裴臨這么叫自己,或許有她前世后來總是陰陽怪氣地喊他“裴節度”“裴大人”的緣故。
于是她道“別這么喊我,怪里怪氣。我單名一個錦字,隨你怎么叫都成。”
不等裴臨回答,姜錦便朝他招了招手,道“喏,床前這么空,你過來坐下便是。”
她的狀態很松弛,與白日所見那副乖張的模樣大相徑庭,裴臨感受得分明,此刻見她如此,卻分不清心里是個什么滋味了。
裴臨記憶里的姜錦并非如此作派。
她脾氣不算好,骨子里卻最仁善不過,有時甚至會體貼旁人超過了自己,與刻薄二字從來沒什么關系。
而今日,她卻是喜怒無常,分明前一刻嘴邊還掛著笑,下一刻就陰沉下來,發火懟人。
然而這乖張的行事,卻還在裴臨的意料之中。
她足夠堅韌,然而眼下的遭遇卻早非常人可以忍受。
目不能視,身處渺茫的虛無與黑暗中,如此情形,更別說拿劍挽弓了,現在她的情況,不會比前世那時更好受。
人在極度沒有安全感的時候,那些色厲內荏的表現,不過是保護色罷了。
僅僅只是試圖去體會一點姜錦此時的心境,裴臨心下就仿佛被刀尖寸寸剜過。
她是驕傲的人,她最自得的就是她那一手野路子出身卻能打得人措手不及的劍法,可眼下,她再看不見,所有任她驕傲的底氣沒有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依舊是他。
若非他自負此生定能改寫結局,若他早與她坦誠相告,或許她會在更早時就提防起隱藏的禍患。可以更早探明真正的身世。
誰能說推動今生的她走向這個方向的人里面,沒有他的一份
那不具名的毒悄然化作了魔咒,前世今生,揮散不去。
“這種時候還走神,難不成你并非真心”
姜錦察覺了他的分心,忽而嘆了口氣,“我突然很好奇,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這句話,問的是裴臨本人。
也不知他聽沒聽出來,半蹲在她床前的男人像是忽而升起了膽量,伸手握住了她攫在被子外的一截皓腕。
他的聲音低沉,語氣卻帶著確鑿的意味“面首。”
姜錦沒有掙開他,她只冷冰冰地問“知道面首是什么意思嗎”
“不過打發寂寞的物件。我不會顧慮一個面首的自尊。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若到了我床上才悔,小心我一劍刺死你。”
他沒說話,沒松開她的手腕,反倒越握越緊。
姜錦當然察覺到了。
“如果你愿意”
她頓了頓,放慢了語調,反握他的手腕,“臥房后的凈室有熱水,可供沐浴。”
微涼的手心從裴臨掌根擦過,纖長的手指不由分說地、一根根滑入他的指縫。
交纏的手指微動,就要十指相扣的瞬間,姜錦忽然抽出了手,緩聲道“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