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沒有點燈蠟,門也關上了,月光透過窗紗映進來,是唯一的朦朧光源。
短短幾步路仿若天塹,身形高大的男人緩步走近,他低下頭,半蹲在姜錦床前,單膝碰地。
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的距離,剛夠她伸手觸碰到他。
姜錦微微傾身側向他,從善如流地伸出手。
她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然而他在男兒里更是如此,他比她要高上一頭,所以,她幾乎沒有從這樣的視角打量過裴臨。
他的眉骨生得高,長睫輕垂,在眼下投射出一片細密的陰影,顯得眼窩愈發深邃。
姜錦閉上眼,用手指代替目光來描摹他的輪廓。
指腹噯昧地摩挲而過,從發際落下,緩緩撫過他的眼眉。
直到上了手,姜錦才曉得,此刻裴臨到底有多緊繃。
緊繃到連眼尾都不得舒展。
確實如此。
裴臨騙不了自己。
酸澀之余,他心頭還縈繞有一絲隱秘的期待。
期待什么呢他不該期待自己身份被她揭穿的,因為那樣姜錦絕不會再留他,就像她知曉他隱瞞重生時那般。
可是難以自抑的,他卻還是期待著她能感受出來是他。
淤積的暗色里,停留在他側臉的那只手忽然頓住了。很快,裴臨便聽見姜錦又低低地笑了一聲。
他終于抬起眼眸,對上她紗帶下緊閉的雙眼。
她的手仍在下墜,指尖順著他的鼻骨往下,碰觸到嘴唇的時候短暫離開了一瞬。
就在裴臨以為她的刁難終于告一段落的時候,她的指腹卻又落在了他的
薄唇上,加重了一點撫摸的力度,強硬地牽扯著他的唇角往上。
不知是被什么東西取悅到了,姜錦沒來由地笑了起來。
她看起來情緒并不高漲,這樣的笑很難讓人感到歡欣,只會讓人覺得忐忑。
她漫不經心地開口,聲音不大,落在裴臨耳朵里卻好似驚雷。
她說“我知道你是誰。”
突然的發難打得裴臨措手不及,他呼吸一滯,下意識想抬手去攥姜錦的手腕,可她已經收回了手,此時正歪著腦袋支著腮,笑瞇瞇地看著他。
裴臨艱澀地開口,“我”
卻很難對她的詰難作出表述。
姜錦把他的反應盡收眼底。
她的神情輕松,甚至吹了個口哨,才慢悠悠地道“我聽出來了,你的腳步聲和這兩日才來那花匠是一樣的。”
裴臨額角的冷汗都快下來了,聞言,還來不及松下這口氣,便聽得姜錦繼續調笑。
“外頭日子可真不好過,瞧瞧,都把人逼得身兼多職了呢。”
裴臨勉強提起一點應付調笑的力氣,開口道“將軍好耳力。”
她聽得出他的腳步聲與院中的花匠相同,卻摸不出他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