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臨的情緒實在跌落至了谷底,以至于貼在他身上的姜錦很迅速地就感知到了。
怎么就委屈了
和她做這種事情,委屈了
想到這兒,姜錦磨了磨牙,勾著腳尖給了他小腿一腳。
這一腳是真踢,但凡體弱點能直接被她踹下床再滾個三圈,可這悶葫蘆卻像不會痛一般,只將她攬得更緊。
裴臨的臉深深埋在她的頸窩里,姜錦不自在地挪了挪。
這人的鼻骨高得有些討厭,戳得她鎖骨疼。
她已經不會再忽略自己的感受了,再細微的也不會。
姜錦伸出手,就要撂開他的時候,頸窩處忽然洇開了一片滾燙的濕意。
她一愣,還來不及分辨潮濕的源頭是什么,就聽得團在她身前的這個男人,用近乎哽咽的聲音,對她說,對不起。
沉默間,姜錦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挨得過近的心跳震耳欲聾,她別過頭,不想聽到這樣的話從他口中繼續道來,結果卻將橫亙兩人間破碎的詞句聽得更加分明。
對不起。
打斷骨頭也不會服軟的人,就這么抱著她,一遍又一遍地說,對不起。
毫無征兆、也不該出現在此時此地的眼淚愈發洶涌。
他的眼淚。
層層疊疊的情緒驀然將她包裹,姜錦有一點茫然,還沒回過神,自己的眼淚已經流過腮邊。
姜錦平靜地抬手拭淚,觸碰到這一點濕意的瞬間,仿佛有什么高高筑起的東西轟然垮塌。這一瞬間,她像是瘋掉了一樣,拼了命地去推眼前的裴臨,用手推用牙咬用腳踹。
這人真討厭,她都打算將一切都完完整整地忘掉了,可他偏要不依不饒地繼續出現在她的生命里。
就像現在,她分明擰得用力到自己指根都在痛,他卻還是不松手,仍舊把頭深埋在她的頸窩里,任憑情緒洶涌彌漫,讓他們幾近窒息。
打也沒用罵也沒用咬也沒用,就像一塊狗皮膏藥。姜錦緩緩松開手,下一秒,她還未及反應,便被他完完整整地擁在了懷里。
像是陷入了刻板反應的山獸,一圈一圈在原地打轉。裴臨似乎也只剩下這一點本能,他伏在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說,對不起。
姜錦緩慢地、小口小口地抽著氣,她收起了所有的攻勢,任他如此局促地抱了一會兒。
有頃,她才喚他“裴臨。”
很輕的一聲。
仿佛噩夢,仿佛咒語。攥在她腰上的手緩緩松開,他從她的頸側緩緩抬頭。
闃寂的夜里,對峙般的沉默顯得愈發悠長。
被揭穿的瞬間,裴臨甚至是有點如釋重負的。
他不想騙她,可前世今生的無數個選擇已經鑄下,時至今日,他也依舊沒有在她面前坦誠的勇氣。
好在,她發現了。
裴臨合上眼,手懸停在她的腰后,聲音微顫、氣息不穩
“是我。”
他閉著眼,仿佛在等待來自她的審判。
等來的,卻只是她的指腹代替視線,描摹他的眼眉。
姜錦輕呼出一口氣,緩了一緩,手心朝下,摁住了他的肩膀。
“先睡吧。”
她已然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