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臨一怔。
姜錦卻像是倦了,什么也沒再說,只緩緩退開,不再管他,而后竟真當什么也沒發生過、什么也沒聽見,安然躺下。
她沒有逐他出去,也沒有留他,裴臨垂眸,琢磨不透她是什么意思。
是從輕發落,還是明日算賬
可她似乎沒想那么多,很快,均勻的呼吸開始縈繞,裴臨無論如何也踏不出離開的腳步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虎口,勉強冷靜下來,在床頭輕輕靠坐下來,閉上眼。
姜錦確實是睡著了。
帶兵打仗的時候,奔襲作戰是常有的事,連日奔波后,短暫的休整時間要抓緊休息,她確實有任何情境下都能睡得很好的本事。
這段時日幾近賦閑,她不缺覺,第一天醒得很早。
還沒來得及睜眼,姜錦就察覺身邊有一道不屬于自己的呼吸聲,累積的本能多過理智,她瞬間翻身而覆,抽出了枕下的薄刃架了過去。
還好,被她架住的人并不在夢中。
緊繃了一晚上沒睡的裴臨抬眼,屈指夾住了就要封他喉的這柄薄刃。
視線并未交錯,姜錦才醒,意識尚在膠著狀態,她半垂著眼簾,渾然未覺覆眼的紗帶經過一夜,已經墜了下來,起不到什么遮擋的作用。
青葙子只在起初蒙裴臨的時候用過,畢竟是藥草汁子,日日用恐怕真的傷眼。
所以此時此刻,如若裴臨仔細看,是能發覺不對的。
電光火石間,姜錦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動作一滯,睡意消散但還來不及思考,而裴臨卻突然抽出了夾住她手中薄刃的手,她收力不及,微微向前一傾。
銳意已然劃破了他頸項間的皮膚,距咽喉要害只剩一丁點。
姜錦一駭,剛想開口罵他發什么瘋,下一瞬,裴臨的手,已經出現在她的視野邊緣
他并未察覺有異,眼下,正近乎執拗地抬手,生澀地替她重新系上那條紗帶。
他不知眼下、不知這幾年都是一場玩弄他的、徹頭徹尾的騙局,他只知她不愿顯露頹勢,相信這條虛偽的、薄薄的眼衣,是她雙目已眇后維持尊嚴的屏障。
哪怕割破喉嚨,他也要替她挽上它。
說不上是驚險更多、還是惱羞成怒更多,姜錦的喉頭忽然就堵住了。
多么敏銳的人呢,怎么碰到她的事情,就這么遲鈍
裴臨很快收回手。
他抿了抿唇,復又伸手,扶著姜錦捏著薄刃的手,重新架回自己的喉間。
一副任她宰割的姿態。
“是我對你不住。你的眼睛,我一定會治好的。別趕走我等治好以后,是殺是剮、是走是留,你再與我算總賬。”
確實是感人肺腑的一番話,可姜錦丟開銳器后,卻伏在他胸口,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你一晚上沒睡,就打了這么幾句腹稿”
裴臨臉色一僵,別扭地偏開些頭。
他越散發著這種近乎刻板的誠懇,姜錦就越想知道,他知道真相后的表情。
她譏誚地笑笑,隨即伸手拍拍裴臨的心口,抽腿起身,淡淡道“好啊,閑待著也無趣,你既愿意給我消遣,就別走了。”
姜錦允得太輕易,他的身份暴露后,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暴風驟雨的意味。
裴臨直起身,看向姜錦的目光怔了怔。
而她只是輕笑著道“只怕最后,是你不愿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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