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曙喜歡他的這位皇兄,也喜歡這個昵稱,現在好不容易親近了些,他黏上來討好笑著問“二皇兄這次回來要待多久呀”
連星茗看著他臉上討好的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道“不知道。”
連曙道“不能多待幾天嗎”
連星茗眉宇微動,蹲下來平視他道“曙曙,你告訴皇兄,宮中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何父皇母后要急召我回宮”
連曙久居深宮,也不太了解這些,聞言小聲說“好像是好像是我聽嬤嬤們說,好像是又戰敗了。”
連星茗心中一緊,深深閉了下眼睛,打從心底感覺到一種莫大的無力感。
七年,多戰敗,少勝。
節節敗退。
不過戰敗已是稀松平常,為何這一次父皇與母后會急召他回來
宮人們還不敢與他說實情
難不成漠北軍已經快要打到皇城里來了嗎
連星茗面色微緊,又問“你還知道些什么”
連曙不太確定,臉色發白道“嬤嬤和我說,有一位小將軍戰死了。”
“”死寂。
仿佛天邊降下一道驚雷劈在身上,細雨連綿,夜晚的蟬鳴聲似乎都在驚聲尖叫,宮道兩側的樹梢被風卷起,撕扯出張狂黑影。
連星茗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的表情,只能感覺到心臟一陣又一陣痙攣緊縮,讓他不能如常呼吸。顯然,連曙被他的表情嚇著了,驚慌失措問“皇兄,你怎么了”
連星茗緩緩站起了身,腦海里一片空白。
后面傳來了腳步聲。
連星茗遲緩轉頭看過去,第一眼看見的,是連玥通紅腫起的眼眶,他便眼前一黑。
后退半步,險些軟倒在地。
“是誰戰死了”
連玥眼圈高高腫起,像是幾日幾夜都未能入眠。她臉色慘白走近,抬起手遞來一物。
白色書簡。
連星茗愣愣低頭看,心里仿佛有一個人在封存起來的蠶蛹中掙扎,尖叫著怒吼著,瘋狂祈求著“不要”。
他指尖痛麻,全身的骨頭像是都要軟下,半晌不敢伸手接。
這是喪貼訃告,若家族中有人亡故,便要發些喪貼訃告邀人送葬。許久后他才抬手接過,指尖抖顫將其翻來,白紙黑字。
印著
白羿之名。
這一瞬仿佛天旋地轉,天地都顛倒,周邊的黑影迅速向他聚攏,快到他反應不及,從蓬萊仙島出發之時,他的心中就有一種巨大的、幾乎能將他擊垮的不祥預感,而今這股不祥的預感應驗他很快便站不住了,踉蹌一下。
兩側宮人眼疾手快上前攙扶住他,鼻尖酸澀道“二殿下,您節哀順變”
眼前一片漆黑,朦朦朧朧間門仿佛印起白羿趕赴邊關時,翻身上馬的那一幕。白色喪服高高揚起,風將他的兜帽卷下,露出那張連星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臉,正沖他大笑揮手。
隨即帶著意氣風發的年輕面孔,轉頭沒入硝煙之中,背影迅速被滾滾煙塵吞沒。
漸行漸遠。
白羿戰死了。
連星茗喉間門一陣辛辣的腥血味道,他連哭都哭不出來,幾乎是一路軟著身體,被宮人們攙扶進鎮遠將軍府。上一次來這里也設有白事,是鎮遠將軍的白事,這一次輪到了白羿
靈堂外掛滿了百布,親族戴孝,牌位、香案、蠟燭、供品以及厚重的棺木。
戰事吃緊,年年有人戰死。
親族形容枯槁,靈堂內無一人哭泣,都只是麻木跪坐在一側,靜默燒金色紙錢。
焚燒的紙錢碎屑被風揚到了空中,鼻腔里滿是濕腥味。連玥眼眶通紅,聲音嘶啞道“幾日前尸首便送了回來,一直在等你。等你和我一起為他扶棺,風光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