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尚未合起。
連星茗甚至不敢上去看。
許久后,他才僵硬邁出去腳步,靠近棺木,臉色慘白低頭一看。
瞳孔驟縮。
一股幾乎將他逼瘋莫大怒意從腳底直直灌入頭頂,燃得頭皮都快要牽扯劇痛。他猛地抬起手掌緊緊攥住棺木邊緣,胸腔起伏劇烈。
棺木中靜靜躺著一具身著黑金鎧甲的尸首,鎧甲上遍布刀口箭口,甚至有一只箭直直插入腹中。拋開遍體鱗傷的身體不談,黑金鎧甲的首端,斷脖殘血,頭顱處空空如也。
連星茗一寸一寸扭過頭,聽到自己嘶啞到可怖的聲音“為何不是全尸”
親族們頓住,有年齡較小的孩子霎時間門哭出聲來。不顧旁人的阻攔沖上前跪倒在連星茗的面前,嘶聲哭喊道“二殿下,求您將哥哥的頭顱帶回佛貍兩國交戰,敵軍斬下我軍將領頭顱,懸掛在戰旗之上以作羞辱。來往士兵經過之時,都得向戰旗下吐一口唾沫二殿下,求您我求求您,哥哥生前隨軍出征數年,而今為國捐軀,身后怎能遭受此等恥辱”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親族中其他人拉回去,有人哽咽呵斥道“二殿下已是仙人,修仙者不能參與凡界戰事。休要胡言亂語”
連星茗下唇艱澀動了動,再轉頭看向棺木中的發小尸首時,胸口與胃部都有劇痛燒灼感。
他最好的朋友戰死了。
頭顱至今還高高懸掛在漠北戰旗之上,任風雨飄搖,任來往士兵指指點點,唾罵嘲
笑。
他卻什么都不能做。
連星茗靜立許久,猛地調轉身形就要向外走,眼眶都漫上猩紅。
宮人們面色一震,驚呼“二殿下”
有人連忙沖上來阻攔,驚叫道“二殿下您三思啊修仙者萬萬不能參與凡界戰局,若您打破這個約定俗成的規矩,開了這個先河去復仇、去屠殺,漠北所有修仙者都會參戰,佛貍與大燕的其他修士也會出手,屆時又豈止現在的戰事傷亡修士參戰,只會更生靈涂炭”
“”
連星茗頓住,神色難看至極。
靈堂內靜悄悄,眾人驚懼看著他。許久后,連玥輕聲道“都暫且下去吧,我與星星有一些閑話,想要單獨說。”
“是。”
眾人躬身退下。
連玥素手拾起黃香,撩袖擺在白燭上燃香,將其遞給連星茗。
連星茗緊咬牙關接過香。
“我不參戰,我只是去把他的頭顱帶回佛貍”
連玥眼眶通紅說“尸首不能再放了。無論如何,也要將他先下葬。星星,白羿戰死前曾送回過一封信,信中提及了你。”
連星茗鼻尖一酸,舌根干澀。
“他說了什么”
“他說修仙飄渺紅塵盡斷,戰事吃緊四面楚歌。他有預感,此次戰役,他可能回不來了。屆時他會與戰旗共存亡,讓你不要為他的死而難過。”連玥的聲音溫柔細弱,連星茗卻怎么也喘不上氣來,眼眶漲得劇痛,他上前兩步將香插入香爐中。
香裊裊升騰而起。
低頭看時,牌位之后立著的是白氏祖宗祠堂的名牌,連星茗拾起名牌。
除去白羿二字,下方還有一行小字連星茗到此一游。
突然間門,他想起了蓬萊仙島屋中桌,至今還刻著白羿這個家伙的歪歪扭扭提字。
連星茗想笑,卻笑不出來。
他想哭,也哭不出來。
最后只能嘶聲問“他還說了什么”
“他還說”靈堂外的冷風呼嘯而入,將白燭的星星之火吹滅。連玥強撐著轉眼看向棺木,彎唇復述時深深閉上了眼睛。
“二殿下萬望恕罪。這一次,你可能真的無法再將我抄家流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