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柳啞然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他想了想,說“想要引誘出諸如兵人鎧甲這類非人之物,有諸多法門。以牲畜之血誘之乃下下策,人人都知曉,卻人人不會去用。若非有深仇血恨,修士不會如此羞辱一位亡靈。”
涂丙不明白。
“這怎么就是羞辱了人都死了,還管是不是用鮮血將它引出來。”
蕭柳搖頭道“重點不是用鮮血,是用誰的血。公子你不修道,有所不知,畜牲對應的是六道輪回中的畜牲道。用畜牲的血,便是默認想招出的也是一只畜牲。即便在場的人并不如此認為,日后這件事被旁人知曉,也會被看作笑談,若是我們自己被嘲笑都無事,但沒有人會希望自己的親友成為別人口中的笑料吧。”
涂丙好像明白了,問“那你們要是真沒辦法,總不能放著這個好法子不用吧。”
“自然也是會用的,但決計不會用畜牲的血。”蕭柳嘆氣道“也許在你看來,修士冥頑不靈,可修道也是修心,要講人性的。上要對得起天道,下要對得起眾生。你希望你那亡故的
娘親被人比作一只畜牲么。”
涂丙一聽這話,汗毛都要立起來了,猛地搖頭,“自然不希望”
他指了指裴子燁,問“那他怎么還用畜牲的血啊”
蕭柳說“裴劍尊是不拘小節之人。”
涂丙譏笑了下,也不敢大聲講,只敢小聲吐槽說“那是因為這是在引誘別人的親友,他才這么敷衍了事只想圖快。要是現在招的是他死掉的娘,你看他用不用野山雞的血。這是在欺負兵人鎧甲死得太久,沒親人也沒朋友啊。”
“噓”
蕭柳面色一僵,“噤聲”
涂丙愣了,“這么小聲他都能聽見”
自然不是因為這個緣故,遠處山林有悉悉索索聲,眾人若有所感,齊齊看著一個方向不出聲。
唰唰
唰唰
林葉攢動,鐵器相撞之聲由遠及近,裴子燁摘了片闊樹葉擦拭劍刃上的野雞血,道“看吧,來了。你們就是規矩多,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又不會傳出去,生什么氣啊。”
“”連星茗抿緊唇瓣。
系統在他心頭說星星別氣,招來的又不一定是白羿。
不管是不是白羿,用畜牲的血就是不對而且萬一兵人鎧甲就是白羿呢拿畜牲的血招白羿,白羿成什么了他生前他生前他死得冤枉,死后還被這樣對待,我
系統也算是看著連星茗長大的,一看他這個模樣就了然了七八分,只怕是氣到口不擇言了。
系統說裴子燁那種粗魯劍修,跟咱們這種學院派接受的教育不一樣。他一看就是被師門散養的,咱們不跟他這種野人計較。
師兄不也是劍修
你師兄也是蓬萊仙島的啊,他比你還學院派呢。他只會比你更看不慣。
連星茗半點兒也沒被安慰到,努力將注意力劇集在婆娑搖曳的林梢處,試圖讓自己忽略掉心底難以言喻的憤怒。
這么一打岔,他惱怒間都有些分不清現在是什么情況他馬上就要見到白羿了。
當樹叢被一只蒼白的手撥開時,他才突然有了心心念念的時刻即將來臨的實感,頃刻之間忘卻了所有的憤怒、混亂,大腦變得遲鈍。
他沒能見白羿最后一面。
當年,他被一紙書信喚回了佛貍國,見到的是皇姐那雙通紅的眼。年幼的連曙懵懂沖他道“嬤嬤和我說,有一位小將軍戰死了。”
直到現在他都記得那一剎那的恐懼與絕望,腦海中好像有什么龐然大物,一瞬間以無比殘忍的姿態垮掉。渾身上下所有力氣消失,足跟都變得癱軟,他是被宮人攙扶到靈堂的,面對著白羿殘缺的尸首,聽著皇姐疲憊又麻木的轉述
“白羿戰死前曾送回歸一封信,信中提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