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寄秋挫敗將眼睫垂下,薄唇幾乎抿成一條線,轉過身時臉色有些發白。
他沒有第一時間走,而是側身向這邊又說了一句,語氣藏著期盼,“我真走了”
“去吧。”連星茗回。
這一句話就將期盼粉碎得干干凈凈,傅寄秋身形僵硬片刻,認命般踏上劍,正準備御劍而起時,后方突然又傳來制止的聲音,“師兄”
傅寄秋頓住。
風從側面蕩了過來,護城河的河面波光粼粼。
連星茗聲音依舊冷靜,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說“我有事,我是專門支開你的,準備在沒人的地方偷偷哭一場,發泄發泄。”
“”
“我心里不快活。”連星茗話沒說完,傅寄秋便已經疾步走過來,用力將他緊緊抱在懷中。連星茗沒想到傅寄秋的反應這么大,想起系統說過的提議,他若有所感,抬手抓住傅寄秋的衣服,把含著淚的臉龐埋進去,鼻尖猛地一酸。
“人民與故土是我一生的夙愿,故土已然分崩離析,救無可救。人民若那些死于戰亂的人,若他們真的在鬼門關之后,我放棄了他們,豈不是再一次背棄了他們可是我這幾天看見了好多,連云城百姓眾志成城迎白羿,樹洞里的小孩、許愿樹上掛的愿望。白羿尚未清醒時我曾遷怒于他們,想過可以不管他們的生死,反正他們也不是佛貍人,可現在再看,若我開啟鬼門關引發禍亂,與當年挑起戰事的漠北又有何區別。”
他極力忍住哽咽,斷斷續續地說“還有我的姐姐,我的父母,他們也可能就在鬼門關之后他們在苦海中沉淪得不到解脫。讓我放棄這個機會,師兄,我有愧,我一想到我要放棄他們,我好像都沒辦法呼吸了。”
“我好怕他們會怪我。”
從裴子燁離開時他就忍不住地在想,修仙究竟修的是什么裴子燁說修的是心之所往,劍之所向。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注1天道將世間能想到的巨大磨難都全力傾注在某些人的身上,只有能初心不改克服苦難的人,才能夠得道成仙。可他若真的初心不改,便是在逆天而行。
這是沖突的。
既如此,修仙究竟修的是什么
是夜,樹洞里的年輕一代小孩香甜酣睡,傅寄秋摟著連星茗坐在樹枝上,盯著潺潺流動的河流,“你的愿望,寫了什么。”
連星茗將頭靠上傅寄秋的肩膀,呢喃出聲。
“我想念他們。”人民與故土,他說“我寫我想回到小時候,很小很小的時候,有父皇母后的溺愛,我斷了根頭發絲他們都心疼,他們要是知道我后來遇到的這些事,恐怕只會更哦,還有白羿天天惹我生氣,不過不怕,皇姐總會偏心我。”他笑著,一一數著,最后困倦窩進師兄的懷里,瞌上眼說“還有你,我想回到那些偷看你練劍的日子。先你半步,向你表白。”
翌日清晨,裴子燁推開屋門,門框前端正放著一張被石頭壓住的紙,紙上只寫了三個字許愿樹。雖然沒有落款,但這字跡他再熟悉不過了,當即帶著人飛速前往許愿樹,果真在樹洞中找到了二十余名走失的兒童。
孩子們走失三天,臟兮兮臭烘烘的,好在沒有受傷。他們的娘親與爹爹后怕跑上來一把子抱住,又抱頭痛哭,還有人將小孩放倒在膝蓋上,一邊哭一邊惡狠狠打屁股,雙方都哭喊個不停。城門口聚集不少百姓,四面嘈雜與混亂。其中年齡稍大的一個小孩鼓足勇氣潛到裴子燁的身后,扯了扯裴子燁的衣擺,遞上來一塊玉佩。
“那個會彈琴的漂亮哥哥讓我給您的。”
裴子燁接過玉佩,臉色不太好看。
“他有留什么話嗎”
小孩“有。”
裴子燁深深閉眼“他說什么了。”
“他說,鬼門關兇險,如果他能活著回來,到時候他會來拿回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