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放心。腹既在此處,其余兩脈暫且不表,至少墨家相里氏一支,有巨子授意,意愿全數歸秦。”
“奈何小師弟能力有限,來秦諸多時日,卻無甚建樹,只能勞煩淑女為腹做引薦。”
“巨子年邁,已同舊友在來秦途中。腹先行就事,待巨子至秦,必親自拜會秦國國君。”
“腹心有疑慮,還請淑女為我解惑淑女越過君主拍板許我墨家歸秦,是秦國不在意君臣間的僭越,還是已有十足把握令國君接受”
回想起腹狡黠著打趣她的最后一幕,秦昭心有戚戚,手里的提案頓時下不去筆了。
腹沒有惡意,但他的話間接提醒了秦昭有一些話說出來,或許國君大度不在意,但朝堂背后的秦國根基們,卻能把她的話曲解出完全不一樣的意味。
秦昭已不再是初來秦時關系簡單、來去隨意的自由人。
她現下為人臣子,墨家歸秦一事雖撞上她的計劃,但實際不是小事。此等學派大家遷徙,牽動著中原形勢,絕不能越過國君定奪即使是言語上的口快也不成。
不過此番墨家來秦,只有其中一支。操作得當的話,也不會弄得興師動眾,惹得六國提前對秦國敲響警鐘。
當初墨子死后,墨家三分。三支墨家各有側重,各有所長,待人處事的脾性也各有區別
鄧陵氏居于南,主要在楚地活動,也被稱為“楚墨”。楚墨多游俠,他們提倡“非攻”“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仗利劍游走世間,以武力行俠義之事。
相夫氏居于東,主要在齊地扎根,以“齊墨”冠之。齊墨多學者,貫徹著“兼愛”的思想,專注治世學、邏輯辯論和理論學術。有意思的是,齊墨是三支墨門里最偏向儒家的一支。
相里氏居于西,主要在秦地隱世,外界叫他們“秦墨”。秦墨多匠人,尤其擅長科研發明,將圖紙化作現實造物。這一支不僅傳承延續了墨子奇技,最具政治眼光,而且藏得最深、聲名不顯,除非主動暴露,便一直大隱隱
于市。
腹和桑冉就屬于相里氏。倆人的區別在于一個是正正經經的巨子接班人,一個是只有師傳名分的、不為外界所知的小師弟。
仔細回顧完墨家的相關背景后,秦昭不由地翻了個白眼腹說得好聽,說什么“相里氏歸秦”,搞半天自家大本營就在秦國既然連搬家遷徙的支出費用都省去了,根本就不用擔心會觸動六國敏感的神經。
秦昭合上新作的計劃書,擱筆起身活動四肢。
將士的操練聲不絕于耳,一切都在有序地運轉。攘外必先安內,秦國欲將東出,必先平定邊疆。本家周圍隱患鏟除了,才能杜絕累過下絆子引火作亂。
和腹作別之時,秦昭給了他和他身后的相里氏一點小小的考驗。說是考驗,其實也是敲門磚。若想登臺一展風采,沒有征服觀眾的演出可不行。
秦昭可以給秦墨牽線搭臺,將最重要的觀眾領到坐席上,劇目演出卻是要他們自己去爭取喝彩的。
但看腹聽清要求、拿走圖紙還面色不改的模樣,秦昭有些后悔要求可能定低了些,不能給國君更大的驚嘆了。
算算日子,距離他們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不對,埋頭編寫新企劃忙昏頭了,原定的日子就是今天來著。
秦昭低聲一句十足秦強調的咒罵,轉瞬間大步掀開簾子出營帳。
外面熱浪撲臉而來,秦軍操練的號子瞬間拔高一個響度。秦昭一抬頭,傳令兵徑直疾步向她而來。
“報,國君入營巡視,邀秦先生去主帳一敘。”
秦昭點頭應許,連忙向將軍營帳前行。抬頭看看天色,肩負表演重任的墨家代表也快應約而至了。
她剛進入營帳,前方除開嬴渠梁,右邊竟坐著衛鞅。
“渠梁應邀而來,阿昭為何愣門口不上前來難不成是被鞅給鎮住了”
“昭昭,那你可要鞅回避一二”
秦昭嘴角抽抽,沒來由地突然牙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