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真正患有隱疾的是那位“妻子多年無所出卻不納二色”的孫大公子,以至于三十有四仍膝下空虛。他不知從何處知曉鄭大夫手中有秘方,能令其“重振雄風”,不惜苦苦央求,重金請托,終于得償所愿。
因“補陽丸”藥性兇猛,鄭大夫為他身體著想,囑咐他循序漸進,三年五載方有起色。萬沒想到,孫大公子不知是急于求子,還是小年夜喝多了酒,竟拿藥丸子當糖丸子胡亂吃了一氣,就此一命嗚呼。
孫老爺自是不肯承認長子死于自作自受。在他看來,若非鄭大夫這庸醫見錢眼開,為獲重金而開了猛藥,長子也不會死。
是了,的確是他兒子苦苦央求、重金請托。可鄭大夫身為醫者,難道不知什么藥該開什么藥不該開嗎從前那些替長子診治過的大夫,何曾有誰用出如此猛藥這貪婪無德的庸醫,就該替長子償命
“知曉這些又有什么用”
換作平時,劉氏定然對大戶人家的八卦津津樂道,可如今她卻沒這個心情。她眼淚嘩啦嘩啦往下流。
“鄭大夫冤不冤枉我不關心,我只關心松哥兒還回不回得來鄭大夫一命賠一命就是了,何苦還要抓我的松哥兒”
她哭求公婆“衙門要多少錢我們給就是了只求他們把松哥兒放了罷他才十三歲,哪里能在吃人的監牢里住下去”
見劉氏都要跪下磕頭了,余氏與張氏忙上前一左一右將她攙扶起來“大嫂快別哭了,仔細傷了眼睛。松哥兒是老謝家的長孫,如今出了事,全家上下都不好過,但凡能使銀錢,咱們絕不會吝惜半個子。”
劉氏其實明白
這個道理,只是關心則亂,手軟腳軟的她被兩個妯娌扶起身,癱在椅子上嗚嗚直哭“這可如何是好”
這一天的晚飯比往日遲了一個時辰,一家人早已饑腸轆轆,卻食不下咽,飯桌上的氣氛凝重無比,籠罩著一層愁云慘霧。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謝家人還沒找到救出謝松的門路,隔天一早,謝松出事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二橋村。
少數知情人如薛三一家知道謝松是去為鄭大夫作證而被暫時收押,大多數人只知道鄭大夫治死了人被抓,緊跟著謝松就被抓了。
永濟堂那么多學徒都平安無事,怎的只有他被抓定然是因為他也參與其中。
謠言傳開,三人成虎。連小孩子都知道,謝家大郎跟著庸醫害了人命,被衙門下了大獄,待到翻過年來,就要被問斬了
一時間,鄉人對謝家避之不及。本是熱鬧的年節期間,謝家卻是冷冷清清。
旁人家都在樂樂呵呵迎新年,貼對聯,煮臘肉。只有謝家忙前忙后,好容易走通關系給被收押的謝松送食送衣,劉氏難免抱著兒子痛罵一番,謝松心存愧疚,不敢吱聲。
上述之事與家中三個小的無關。即便謝拾在家中好一番撒嬌賣乖要去看望大哥,亦被家人嚴辭拒絕。無事可做的他只能與兩位姐姐待在一起,教姐姐們讀書寫字。
這一回,姐弟三人都受到了兄長波及。
與謝梅、謝蘭姐妹倆交好的玩伴都被父母拘在家中,不許她們繼續與姐妹倆往來。
身為“孩子王”的謝拾境況稍好些。盡管父母千叮嚀萬囑咐教自家孩子離他遠些,總會有不聽話的頑童偷偷摸摸來找他玩。
幾個小團子湊在謝家后門處交頭接耳,活像是話本里頭圖謀不軌的間諜之流。
謝拾卻沒有玩耍的心情。蔫頭耷腦的模樣,仿佛蘿卜丁被曬成了蘿卜干。
“大哥沒有犯事,衙門為何抓他”
“難道大哥真的不該去作證嗎”
“可要是不去,鄭大夫該怎么辦”
“要如何才能救大哥出來”
一個又一個疑問在他心頭接二連三冒出來,偏偏家中沒有人能夠替他解答。
而胖貍貓只會敷衍了事地說[這些問題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修行就是不斷求知,當你再無困惑,修為自然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