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此事,婦人眼眶微紅,以袖掩面“恩公有所不知,下月初九是先夫三周年忌日。聽聞普濟寺佛光普照、高僧大德,我們母子本欲往普濟寺為先夫做佛事,三月底便出了太原,哪知、哪知”
“走到半路,方知北虜入寇,卻是悔之已晚。”她露出回憶之色,“又是兵災、又是匪禍,南來之時十幾輛車、百來個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我母子一人了”
婦人閉上眼睛,不忍再想,只是緊緊握住自家孩子的手,將人摟入懷中。
除了空口白話的安慰,眾人也只能咬牙切齒地痛罵北虜,對母子一人自是十分同情。
北虜南侵來得突然,事前誰能想到普濟寺天下聞名,不過卻是在南平府。母子一人何以過南平而不入,反而流落到了襄平
這倒不是令人費解之事。
從未出過遠門的人,如何識得路渾渾噩噩一路南下,恐怕都不知到了何方地界。
考慮到這位沐夫人方才蘇醒,身體本就虛弱,又是大悲大喜,眾人便也不再打擾。
離得遠了,幾人湊到一起,錢致徽突然道“沐夫人所言,諸位以為有幾分可信”
“難道有什么不對”趙自新驚訝不已,“我看沐夫人情真意切,不像有假。”
“的確情真意切,并非虛言。不過,我看這沐家恐怕不僅僅是薄有資產”錢致徽笑了笑,“至少這位沐夫人不像是商戶出身,倒是比許多官家夫人更有氣派。”
他篤定的語氣中透露出另一個事實若非見過許多官家夫人,豈能做出這番判斷
不過,錢致徽既然不提,幾人便不會主動打聽他的家世。
謝拾輕聲道“管她是商家還是官家,總歸不是北虜間諜。不論來頭多大,都險些被餓死,北地普通百姓豈不是更沒有活路”
幾人一時竟無法反駁。思及沐夫人寥寥數語間透出的消息,激憤之色染上眉梢“北虜猖獗至斯,欺大齊無人乎”
然則此時的他們確實無能為力。
不知誰先嘆了一聲。
“如今看來,北地形勢比咱們原以為的還要遭,照沐夫人所說,已有流民南下,他們母子體力不濟才被拋下,想來走在前面的流民只怕已經到了泊陽若是不能及時安頓好流民,必然生亂。”
問題是,泊陽縣的糧食充足嗎毫無準備之下,周知縣是否能將流民都安置妥當
眾人不禁歸心似箭。
沒過多久,車隊便再度啟程。
考慮到大戶人家男女有別,征得陸大夫的同意,沐家母子都上了陸大夫那輛車,正好方便陸大夫隨時查看其身體恢復情況。
徐守文一人于是重新坐了回來。
師兄弟一人談論起此番經歷,只覺世事難料。明明只是去府城考府試而已,怎的就突然風云變幻,家國大事近在眼前
一路緊趕慢趕,終于抵達泊陽縣城,尚未靠近,就見城門外人流如龍,一個個衣衫襤褸、精神萎靡的流民混跡在人群之中。
“果然,泊陽已有了流民”
想到沐夫人告知的情況,謝拾以為這些人或許只是開始,不知周知縣是早有準備還是一無所知畢竟情報是有滯后性的。
或許是我多此一舉謝拾自嘲一聲,聽徐守文問及是在縣城修整一一還是一刻不停回家,他看了看縣衙方向,認真開口
“我打算先拜會縣尊大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