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的明月幽幽懸在夜空,似有天女的素手舀起漫天月光,將之盡數傾倒入明月湖。于是滿湖的月光在夜色中浮動如夢。
湖中央的樓閣燈火閃爍,以樓閣為中心向外輻射,星星點點的燈火在湖面上閃爍那是一艘又一艘或大或小的舟船。
謝拾幾人乘坐的小舟便是其一。
而這道突然響起的聲音是從隔壁傳來。謝拾抬頭看去時,就見與他們相距不過數尺的烏篷船上,一道高而瘦的身影從旁邊的船艙中走出,二人目光相撞,皆是一怔。
來人年約弱冠,一襲青衫,腰懸佩劍,一雙劍眉斜飛入鬢,像極了話本中豪氣干云的游俠兒。烏篷小船蕩開湖中月色,青年站在船頭,給人以隨時飄然而起的錯覺。
這一瞬間,謝拾腦海中情不自禁閃過許多武俠劇中高手乘風而去的經典片段。
不得不說,此人容貌或許不是上佳,但瀟灑出塵的氣質卻勝過謝拾見過的所有人。
殊不知謝拾心中暗贊之際,來人亦是驚嘆。方才曲終之際,他在船中飲酒,卻聽隔壁小舟傳出兩聲輕嘆,一時好奇,他便隨心而動,走出船艙來與人搭了一句話。卻不料見到的是一個尤且青澀的小少年。
雖則如此,這小少年的相貌風姿卻是他生平僅見,月光照在對方身上時,他幾乎要以為自己已經醉酒,方得見天上神仙童子。
二人一站一坐,相視一笑。
姚九成的聲音打破了寂靜的氛圍“肖二哥,你何時回了襄平”他從謝拾身后探出身來,用驚喜的語氣招呼對面的青年,“早知你回來了,我定要上門拜訪。”
“姚子高你怎么在這里”
被稱作肖二哥的青年這才留意到姚九成的存在,一身灑脫風范頓時蕩然無存。謝拾明顯察覺對方臉色一黑,沒好氣地反問了姚九成一句“你那是真心想拜訪我”
怕不是找個借口見他妹妹。
甫一歸家就驚聞妹妹已被許了人家,又從仆從婢女口中得知,近段時日這小子還頻繁以種種理由上門,約不成人就送信送禮,不知不覺竟然惹得自家妹妹也開始時不時在嘴里掛上某人的名字天知道他心情多復雜,與人決斗的心思都有了。
從前雖也認識姚九成,彼此關系甚至還不錯,可如今這位“泛泛之交”突然成了自家便宜妹夫,他實在很難擺出好臉色。
姚九成厚著臉皮“嘿嘿”一笑“肖二哥這就外道了,咱們遲早是一家人嘛。”
聽了二人對話的謝拾立時明白這青年的身份,憶起姚九成提過的只言片語以及此人在府城的傳聞,謝拾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幾分好奇。
果不其然,馬上姚九成便替雙方互相引薦道“這是肖二哥肖慶之,顧懷璋想來不用我介紹了,肖二哥你也認得的。這兩位是我舍友,今年才入府學的新生員”
當下謝拾二人與陌生青年互通姓名,團團作了一揖,后者亦回以一個讀書人的禮節。這時的他看上去又不像浪
跡江湖的游俠了。
不過他本就不是游俠。
謝拾如此想著,腦海中調出相關記憶。
dashdash肖瑞云,字慶之,年方二十。是四海書肆那位肖老板的隔房侄子,丁士德的表兄,而肖老板唯一的女兒,就是姚九成的未婚妻。
肖家在襄平府聲勢不小,幾代之前本是商戶,子弟讀書進學后便悄然改換門庭。
這一代的肖家三房中,大房肖老爺走了仕途,如今已升至五品,三房的肖三爺肖老板雖無讀書天賦,經商頭腦卻不凡,不少行業都有涉足,四海書肆便是其中之一。
至于肖家二房,眾人提起卻惟有一聲嘆息。據說那位肖二爺本是肖家最有出息的讀書苗子,論天資才華比他兄長還勝一籌,不到三十便中了二甲進士。誰知卻年紀輕輕染病而去,肖二夫人許是傷心過度,沒過兩年也走了,二房只留肖瑞云一根獨苗苗。
肖家老太爺和老太太對這個小小年紀便失恃失怙的孫子尤為寵愛,許是擔心他無父無母在家里受到慢待,分家時甚至足足分了他四成的家產,去世前又將大半私房給了他,便是他以后坐吃山空,也足以一生富足無憂。這也讓他成為府城眾多紈绔羨慕的榜樣。
肖瑞云卻并未長成紈绔子弟。與英年早逝的父親一般,他小小年紀便展露出過人的讀書天賦,此后一路過關斬將,于去歲參加鄉試,高中桂榜,名列湖廣第一十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