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又一艘客船靠岸,結伴下船的數名生員眉眼間盡是自信“今科桂榜,你我當聯袂登臨,不妨一賭誰奪魁首”
客棧中,酒樓里,書肆前湖廣全境最優秀的一批生員皆聚于此,欲一較高下。
群英薈萃,誰能獨占鰲頭
這個答案唯有等到鄉試放榜。
當此之時,來自各州各府的生員中,最優秀的菁英皆信心滿滿,直到鄉試來臨。
鄉試嚴密程度遠非院試可比。
八月初七,鄉試正式開考前兩日,貢院大門大開,負責受卷、供給、巡綽等事項的一應考官率先進入貢院,所攜帶的鋪陳、衣箱等物皆經由監試官仔細搜檢,不許夾帶文字及朱紅、墨筆。這些“簾內官”入院后,內外門戶立時封閉。此后,他們將在貢院中住到鄉試放榜,時間長達二十一日。
而在此期間,一應生活物料都要在提調官和監試官共同監督之下點檢送入,前腳打開門戶,物料送入后,門戶即刻封鎖。
換而言之,貢院內一堵墻將簾內官與簾外官隔開,簾內官有閱卷、批卷的權利,卻沒有離開墻內與任何人接觸的自由;簾外官自由度更高卻沒有批閱試卷的權利,只負責監試以及為簾內官傳遞物料與試卷。
就連安排在貢院的廚役皂隸之流,都事先經過嚴格篩查,確認絕非冒名頂替之徒。
如此重重安排之下,鄉試舞弊的難度直線上升。大齊的鄉試因此更趨向于公正。不過考官憑個人喜好批卷卻是避免不了,故而鄉試前考生皆用心揣摩樂山居士文集。
八月初八,鄉試開考前一日。
封閉的貢院大門在這天傍晚終于敞開,數千名考生擠在大門前,黑壓壓一片。盡管次日才正式開考,但入場程序繁瑣,數千名考生全部進入考棚就座只怕就要花費幾個時辰,故而朝廷規定提前一日便開始入場。
謝拾提著準備好的考籃在黑壓壓的人群中,眼看某些衣著單薄的考生在寒涼的秋風中瑟瑟發抖,便忍不住與徐守文幾人對視一眼。幾人下意識裹緊身上的披風。
已是仲秋,天色轉寒,夜間又比白晝寒涼三分。萬一著涼,中試之夢多半淪為泡影。
何訓導昔日失敗的會試便是前車之鑒,是以眾人都早早準備好了足夠保暖的衣裳。
考生尚未入場,先聞數聲炮響。
貢院內,鄉試總裁方汝輝率領一眾內外簾官齊齊整整進入至公堂,拜過至圣先師孔子之后,便率眾官當場對天焚香盟誓
“科目興賢在
國家為第一大事,在天下焉為第一公道,隸茲事者茍怠以私,明有法律,幽有鬼神,可不念哉可不慎哉”[1]
昔日曾有主考官在鄉試結束后被人捕風捉影指控舞弊,被控訴的主考官卻不慌不忙,理直氣壯告訴天子,他曾于貢院立下一旦違背便“身遭刑戮,子孫滅絕”的毒誓,天地鬼神共鑒之,又怎么可能徇私舞弊而天子最終認可其辯解,斷定其中并無情弊。時人篤信鬼神,對盟誓之看重可見一斑。
集體焚香盟誓過后,總裁方汝輝大手一揮,門外等候已久的考生這才得以入場。
“入場了,入場了”
“哎,別急別急”
貢院大門外頓時一陣喧嘩。